崔明智见她抬眼看自己,打着哈哈说:“宁总,您把小添辞退了?”
他很会斟酌词汇,没说“甩”字充分维护了老板的体面。
帅宁不纠结小事,转眼已经气消,恝然道:“他说他不想做替身,我还勉强他干嘛?”
她最近情绪不佳,崔明智很想搏其欢心,斗胆提议:“要不我去探探卢书记那边的情况?”
“干嘛?”
帅宁眼里转出一丝寒光,吓得他急忙做小鸡状:“兴许他正后悔,想跟您和好呢?”
“那我也不稀罕。”
她果断否决,稍后训斥:“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他当宝,一门心思迷进去了?我是那种玩物丧志的人吗?世上男人千千万,实在不行天天换!”
她格局挺大,只会玩人丧德,这是崔明智所庆幸的,哂笑辩解:“不是啊,我就是看卢书记等级不错,像小添那种都值得100万。”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自从跟了帅宁他也慢慢变得不纯洁了,为迎合她的思路,口中常有猥琐言论出没。
帅宁刚恢复平滑的情绪被他蹭得起毛,抓起烟盒抽烟。
是啊,她能花100万嫖到叶添,花1个亿都不能砸倒卢平,第一次遇到她买不起的奢侈品,第一次觉得钱是废纸。
“你不是来说废话的吧?我很忙,别在这儿瞎耽搁。”
崔明智赶紧改换神色,忧心道:“最近莲花乡那边出了新情况,青莲村、莲社村、宝莲村的民宿客栈严重乱收费,一间普通的单人房每晚七八百,菜价也离谱,一盘土豆炒肉丝68块,一罐砂锅炖土鸡199,去当地人的果园摘水果比超市贵几倍,甚至一瓶进价2块钱的纯净水也能卖到25块。这还不是个别几家店的问题,几个村几乎全这样,是当地商家的联合行为。”
花果岭项目进展到中期,各项旅游景点初具规模,那三个村子临近花果乐园、十里花海、花果小镇和翠秀峰、七彩湖等主景区,拥有民宿旅店数量最多。
冠宇的花果岭项目中包含酒店餐饮项目,为兼顾与政府的扶贫协议,定位都走高端路线,将低端市场留给当地人开发。随着花果岭名气逐渐递增,数月来客流量成倍上涨,节假日人流量经常超出当地的旅店接待量,须提前预约才能找到客房。
房源的供不应求刺激了商家的贪欲,不断抬高房价,简陋的农家小院理直气壮和冠宇的五星级酒店比肩,并且很快从个体泛滥到群体,形成联合宰割的乱象。
网上已有很多游客大呼上当,说“花果岭山青水绿花儿红,可惜当地人又黑又凶宰人狠。”,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
刚发展起来的景区还未树立广泛性口碑就爆发此类负、面、新、闻,势必造成游客率流失。物管局虽派人前去整顿,但收效不大,执法人员一走,店家照宰不误。莲花乡乡政府看过不少别处的前车之鉴,对此深表担忧,希望冠宇地产能帮忙想对策。
崔明智汇报时眼看老板的脸色像水泡乌龙茶越来越黑,乍然摔掉正在把玩的打火机,起身快步走到落地窗前,肩头急遽起伏,有如即将爆炸的气囊。
他知道她信奉精英主义,对部份穷人怀有歧视,更兼在莲花乡搞开发的这一年多经历了若干糟心事,被当地的刁民愚民轮番折腾,形成偏见也在情理中。
别说她,就连我这个农村人见了那帮孙子都来气,费了那么多功夫引导他们致富,不说积极配合,还尽干砸锅倒灶的混账事,全特么是庵堂里的木鱼,天生挨打的货。
“你说这些深山里的人为什么一直受穷?”
老板的问话像消音子弹,动静不大,杀气十足。
崔明智衷心打助攻,向无药可救的傻逼们开炮:“他们祖祖辈辈穷怕了,没见识没脑筋,目光短浅,不懂可持续发展,一见着赚钱机会就暴饮暴食,巴不得撑死自个儿,不知道做坏了口碑吓跑了顾客,市场就枯竭了,到最后还得受穷。”
很多乡村景区由熙熙攘攘到荒无人烟都败在当地人的短视上,无节制开采自然资源,榨取旅客资源,结果自断生计,坐吃山空。
帅宁早知小助理同她立场一致,发问并不为征求意见。
她想起当日与卢平的争议,他们对“共同富裕”的看法截然不同,她之所以认为这问题是空谈,是认定某些穷人的落后思想无法改变,而卢平却坚信能靠教育和政策进行挽救。
此刻出现真实案例,她打算尝试用他的办法来解决,看看谁的观点才是真理。
她转身回到书桌前,打开名片匣翻出几张递给崔明智。
“这几个人都在上海干酒店餐饮业,经验丰富有真才实学,就是嘴上功夫欠佳,不会表现自己,都混得不太得志。你马上以我的名义把他们召集起来,就说我想在莲花乡开一个廉价的连锁旅社,暂定数量为3家,每家店70个房间,附带餐厅,能同时接待200人,经营主旨干净、方便、实惠。让他们尽快拟个具体的实施方案,然后拿去跟乡政府谈,这项目我私人投资,每年盈利目标15。还有,加快上次说的招商引资,争取春节前引进几家国内的平价民宿连锁店。”
在大城市,经济型酒店盈利率普遍10~15,但在花果岭这种一年四季都有丰富旅游资源的新兴热门景区,营收目标定这么低,形同搞慈善。
崔明智见老板想和暴利商家打价格战,保卫来之不易的市场,丢了芝麻换西瓜,比他更配得上“明智”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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