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还夹杂着碎石和瓦砾,划伤了她全身早已伤痕累累的肌肤。
杭城本就崇尚外貌,家家户户以儿女的容貌为资本,攀比成风。涵儿本是同龄姑娘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竟然被当众游街,失了贞操,她家中二老也连带着被人拉上街当众批判。
她的父亲本是个教书先生,最重面子,哪里受得了此等侮辱?便当着众人的面杀了自己管教不严的妻子,随后自尽。
“如此私刑猖獗,草菅人命,当时的官府哪去了?!”高台上的留醉忍不住说了一句,让不远处的知府无地自容。当初所有人都希望周俊峰能够高中状元,荣耀乡府。官府又怎么会忤逆京中王尚书的意思呢?
可怜涵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双亲死在自己面前,她也本是家中独女,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人群作鸟兽散之后,周母竟然还做大发慈悲的模样,将她卖给了临近城里的窑子:烟雨楼。
原来当初,那个与苏云落一样不会说话的妓子,就是涵儿!
她依稀记得涵儿模样标志,可惜经过了整整一天的嘶嚎叫喊之后,嗓音早就如同铜锣一样难听。而且要她接客她也誓死不从,没过两天就被扔到柴房之中关着,以示惩戒。
当时因为觉得同病相怜,苏云落还偷偷去柴房给她塞过馒头,为了缓解无人说话的尴尬,就隔着门缝给她弹了一首曲子…
后来怎么样了呢?
“啊,后来柴房失火了!”苏云落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
涵儿转向她:“你想起来了?”目光坚定又嘲讽:“那把火是我自己点的。”
得亏了那把火,涵儿才得以逃出烟雨楼,可是她的半张脸却都被灼伤毁容,丑陋不堪,惨不忍睹。
长得好看的时候,人们说她狐媚,妖孽,不知检点;可毁了半张脸之后人们又开始嫌她难看,恶心,倒人胃口。
“无论是美是丑,长相是我能选择的嘛?!我到底为什么还要活着?!”随着涵儿一声难听的哀嚎怒吼,她的右手心出现了夺目的火焰,烧去了自己的半张脸,露出了狰狞恐怖的疤痕:“都是因为你!俊锋!”
她猛地化作幻影越过白夜,瞬时凑近周俊峰:“我一路承受着所有人的嘲笑,□□,践踏,爬到了京城!结果呢?结果听到的确实王家千金喜结连理,大婚大喜的消息!!”
周俊峰早已泣不成声,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她那半张被烧得狰狞可怖的脸:“傻涵儿,王家千金嫁给了萧兄啊…”
“什么?”她仅剩的那只美艳的眼,瞬间睁得滚圆。泪水迅速凝聚,滑出,滴落,碎成晶莹的千万片。
“骗人!!骗子!!”瞬间之后她暴起,速度快得让周俊峰抓都抓不住,在他指尖的细缝里化成了无数黑色的风沙,滚滚席卷上天,四下弥漫,迷了旁观者的眼。
外围的人一时间都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一双双喜爱美色的眼睛,此时都被刺伤流血。
难听的声音瞬时间遍布夜空,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极尽难听却也极尽悲哀。
“去死吧!杭城!全部!”
席卷了一圈之后黑沙在空中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直直地向着高台上一直没有停止拨弦的苏云落袭去。
“云落!”
“涵儿,不要!”
黑沙满天,乌云蔽月,连东方该泛起的鱼肚白都黯然无光。
琴声戛然而止。
一道白光冲破黑暗直上鼓楼,仿佛一道正气涤荡乾坤。
这一刹那仿佛有永恒那么久。
刹那之后,尘埃落定。
众人这才看清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鼓楼高台上弹琴的女子站了起来,手撑一把油纸伞,挡住了所有黑沙,和顺势凝聚起来的涵儿。而那道直至鼓楼的白光,穿透了鼓楼脚下一跃而起的周俊峰,将他直直地钉在凭栏下的城墙上,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俊锋?!”早已疯魔的涵儿发狂一般掀翻了凭栏,冲出鼓楼浮在半空中,用尽全力去拔钉住周俊峰的凶器:“你这是做什么?!”
此时早已浑身是血的书生,艰难地抬起手,抹掉了涵儿脸上不断渗出的泪珠,有气无力地说道:“傻涵儿…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而且,只爱你一个…”
他沾满鲜血的手,擦掉涵儿眼泪的同时,竟然也擦掉了她右脸狰狞难看的烧伤疤痕:“你又何必…在乎别人所说所想…”
“你只需,做你自己即可。”
“不!!”涵儿绝望的叫喊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色裙摆,一点一点…变成了鲜艳无比的大红色,映衬着周俊峰被血愈染愈红的衣衫,竟然像极了洞房花烛时一对新人的大红礼服。
她为了拥抱周俊峰,毫不犹豫地,让钉住他身体的凶器,也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涵儿最终变回了那个美艳无匹的新娘子,扶正了他无力耷拉着的头颅,用力扯开了他的嘴角,成了与自己相同的悲哀弧度:“俊锋…我终于,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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