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祖上是汉人包衣,小时候裹了脚。看到王嬷嬷步履蹒跚地提着食盒进屋,佟意儿心中十分不落忍,“嬷嬷陪我一块儿吃吧!”
“不用了格格,下人要在小厨房吃,不能跟主子平起平坐,这不合规矩。”王嬷嬷将食盒打开,将那精致的美食一一摆好,笑着招呼佟意儿来吃。佟意儿见王嬷嬷执意要守规矩,也就不勉强她了。
“对了嬷嬷,小弟弟取名字了没有啊?”佟意儿吃了几块她最爱的香酥鸭,舔了舔嘴唇周围的油,转头望向王嬷嬷。看她一脸嫌弃的表情,佟意儿意识到自己又错了,赶紧拿起桌上的帕子擦干净剩下的油。
“老爷刚回来就取了,叫叶克书。”佟意儿终于松了一口气,重男轻女的佟国维总算有儿子了。这边厢佟意儿松了一口气,那边厢王嬷嬷话音未落却不住抽泣起来,“老爷总算没有辜负慈和太后的希望,可惜太后娘娘已经去了……”
慈和太后就是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后。去年慈和太后去世的时候,佟意儿还被家人抱进宫举哀。三岁的佟意儿体内住着奔三的童佳意,她总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该哭的时候哭,该安静的时候安静。
“嬷嬷别难过,阿玛以后还会有很多儿子的!”一个老奴对主子的一片真心使佟意儿深受感动,她忽然怀疑自己随随便便就把“重男轻女”的帽子扣在佟国维的头上是不是有点残忍。她说的是实话,佟国维确实有一长串子嗣记在族谱上,叶克书只是个开头而已。
“是吗?借咱们意儿吉言啦!”话音刚落,佟国维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
“给老爷请安!”王嬷嬷向佟国维行了蹲安,将佟意儿吃完的碗碟收拾了端走。
二十出头的佟国维终于有了儿子,此时此刻格外高兴。他将女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
佟国维的颜值还是经得起细看的,他没得过天花,白皙的皮肤没有瑕疵,剑眉下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虽然不大,但是炯炯有神。
佟意儿自打出娘胎第一眼看到佟国维起就觉得他有点像自己某年看过的一部韩剧里的男主角,可是直到今天她也没想起来----确切的说是很难想起来了,在清朝呆了这么多年,哪儿还有韩剧看?
“意儿你在想什么?”佟国维生生被女儿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觉得那双眼睛里的神采根本不像一个四岁小女孩该有的,像是与他同龄的人,弄得他脸都红了。
“阿玛有了小弟弟,会不会不喜欢意儿和姐姐了?”佟意儿其实是想试探佟国维究竟是不是个直男癌,但她必须用小孩子的口吻问。
“怎么会呢!意儿和婉儿永远是咱们家的掌上明珠,叶克书长大了得听你们的话!”佟国维被佟意儿逗得哈哈大笑,“咱们是满人,才不会像汉族女儿那样裹小脚呢!”
“阿玛,我们真的是满人吗?”佟意儿的职业病又犯了,佟国维现在还是佟氏,到康熙二十七年才脱离汉军旗改姓佟佳氏。佟国维到底是不是纯满人,一直是佟意儿好奇的问题。
“当然是了----你别听外头胡说!”佟国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本正经地跟女儿科普起家族的血统来,“咱们的始祖叫达尔汉图墨图,原先住在佟佳江流域,因地而姓就姓佟佳氏。后来他老人家为了跟汉人做生意,就改了个汉人名字叫佟达礼。”
“玛法原来叫佟盛年,后来改名叫佟图赖,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满洲人身份吧?”佟意儿从前看文献的时候就觉得佟氏一族名字改来改去很好玩。现在得到证实,她不禁开了个玩笑,“那阿玛为什么不改个满人名字啊,伯父也不改?”
“现在咱们都已经是皇亲国戚了,叫什么不过是个符号而已。”佟国维笑着将佟意儿抱下地,自己起身理了理袍脚道,“你乖乖在屋里玩,我去瞧瞧你额涅!”
“叶克书----”佟国维离开后,佟意儿搬了板凳到门口,站在凳子上将门栓插好,才走到桌边爬到太师椅上坐着写字。
她将叶克书的名字用满文汉文各写了一遍,笑道,“给两个女儿取汉名,新生的儿子倒取了个满文名字,说叫什么只是个符号,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佟意儿默默发誓一定要尽快琢磨清楚自己的阿玛佟国维到底是什么心思。写完叶克书的名字,佟意儿找出自己私藏的自制日历,在康熙三年五月二十六日(公元1664年6月19日)那天标了一颗※号,写道:“佟国维长子叶克书破壳日。”
百无聊赖中的佟意儿将那本日历往后翻了几页,望着自己特别标注的康熙四年九月初八康熙大婚叹了一口气。
住在佟意儿身体里的童佳意很想早日脱身,回到有i、空调、抽水马桶等种种便利设施的现代社会,她甚至还在担心自己的毕业论文……可是现在想什么都是徒劳,无论她的思维多么活跃,都无法改变佟意儿还是个四岁小女孩的事实。
“老天爷,你能让我穿越,为毛就不能让我快点长大呢!”夜里过了亥时,王嬷嬷就伺候佟意儿洗漱完毕,给她赶到床上去了。窗前的一轮清辉透过窗户纸投射到天花板上,佟意儿用被子盖住半个头,指着天花板轻声哀嚎,“这种无聊透顶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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