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顺利的。你呢?”周文茵压下心里的那点不自在,像普通朋友那样跟他寒暄。
沈兴南强笑道,“也挺好的。”他转了转眼珠子,叹了口气,“我原以为下乡来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乡下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些农民一点也不热情。连口热饭也没有。”
在他看来,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是要来教化这些农民,他们应该敲锣打鼓欢迎他们,拿他们当上宾的。可谁成想,人家根本不拿他们当一回事,把他们安置在茅草棚,甚至让他们自己做饭。他哪做过这些啊,昨天把带来的干粮吃完,只能另想办法,跟他一起住的同学花钱去队员家吃,他嫌丢脸,不肯前去。
于是他自己烧火,可是在他看来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是那么的难。他气得不行,心里十分后悔。
看到周文茵,他像是找到了发泄对象。
周文茵一言不发。虽然她还没开始干活,可她长着眼睛,看得到从地里回来的林家人个个累得筋疲力尽,猜得到乡下人的日子不好过。她自然不想让原本就很艰难的农民雪上加霜。
“还有我一来,他们就让我下地栽稻。我的腿被蚂蟥吸了好多血,现在还疼着呢。”沈兴南喋喋不休。他原本是想找个同盟军,好跟他一起去公社告状。
可周文茵自小就被教得很好,是个不服输的人。用老一辈的人话来说,她性子有点轴,哪怕她选了这条很辛苦的路,她也会咬牙坚持下去,不会去抱怨。现在见到沈兴南抱怨连连,简直颠覆了他在她心目的完美形象。
林建党对面前这个男人本能地厌恶起来,皱眉道,“你们大队有小学,像你这样的人才可以到学校当老师啊。”
沈兴南愣住了,一脸兴奋地道,“真的?那我去找大队长。”说完,他朝周文茵挥了挥手,飞快跑走了。
林芳夏看着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捂嘴嗤笑一声,“这人就跟二傻子似的,他以为他是谁啊。他想当老师就能当上啊。”
周文茵听出她话里有话,诧异道,“他是咱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连你们这儿的小学老师都当不上吗?”她记得小学老师很多都是初中毕业啊。
林芳夏四下看了看,见没有旁人,才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你以为乡下老师就这么好当啊。那都是跟大队长沾亲带故的。他一个从城里来的知青,人生地不熟的,谁搭理他呀。”
周文茵掐着手指,若有所思。
林建党朝两人道,“咱们跑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你们等我一下,我去买两块豆腐。”
林芳夏一脸诧异,“你带钱了?”
林建党笑着解释,“上次买鸡蛋还剩几分钱,爹让我留着花。”
他边说边往豆腐房跑,没一会儿,手里捧着两块豆腐回来。
这年代没有塑料袋,他们也没带碗,所以只能用手捧着了。
林芳夏担心他一人一个,回头再把豆腐打碎了,忙接一个过来。
周文茵已经见过人,没了兴致,“走。”
林芳夏惊住了,“文茵姐,你不去见你的心上人了?”
听到这话,周文茵一愣,感情这姑娘还不知道刚刚那个就是她心仪的对象。
其实也不怪林芳夏如此想,实在是沈兴南除了长得好看,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闪光点。
但是周文茵读过他精彩绝伦的文章,知道他文采斐然;也见识过他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的一面,更为他主动报名下乡时豪情澎湃的壮志雄心所钦佩。
林建党碰了下傻妹妹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
林芳夏这才明白过来,想到刚刚她当着文茵姐说的那些话,脸色涨得通红,尴尬极了。
周文茵朝她笑笑,表示不介意,转身就走。
林芳夏赶紧追上,安慰道,“文茵姐,我觉得他配不上你,你长得这么好看,性子还这么好,配他白瞎了。”
林建党默默跟在身后,竖着耳朵听两人嘀咕。
周文茵当着林建党的面有点难为情,岔开话题,“水稻什么时候才能栽完啊?”
林芳夏果然被带偏,“还有几天。”
林炎城回到家的时候,还没下工,他把家里的母鸡全都捆在一起。
周文茵听到鸡叫,还以为家里闹贼了,从灶房跑出来一看,绑鸡的人居然是林炎城,诧异道,“林叔叔,你把鸡弄哪呀?”
林炎城解释,“咱家马上要孵小鸡了,这些母鸡不能留。趁着天还没黑,我跑趟供销社。”
周文茵想了想,“要不,我跟您一起去。我还从来没去过供销社呢。”
林炎城又不是真的要去供销社,忙推辞,“去啥啊?咱们乡下的供销社比你们城里百货大楼差远了。你要是想买东西直接到咱们大队的代销社,还能省不少路呢。”
虽然心里很失落,周文茵很听话,没有非要跟着去。
林炎城火速离开家门,到了江边把鸡放在竹筏上,再次游到小岛。
为了不让母鸡祸害庄稼,他把鸡圈搭在小岛北面,跟庄稼地隔了几百米,甚至鸡圈上面还用渔网罩住,轻易飞不出去。
搭好鸡圈,他想到小六今天要到这边种玉米,也不知道种得咋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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