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却是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懊恼的冲他眨眼:自己都忘了这还是那个靠着票据买米买布的年代。戴从军拍拍她的脑袋,感觉自己又被她湿漉漉的眼神晃了心窝。
戴妈妈还在替儿媳妇抱不平,金莲笑着扑过去搂她的胳膊:“妈,从军说的没错啊,咱们都是军属,可不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之前是我想岔了,以后再不会了。咱们去吃点儿东西,然后送从军上车吧。”
老太太是真打心眼里疼儿媳妇,听她这么一说,才勉强放过戴从军,只依旧没个好气:“看看金莲多乖多体贴?我生了你有什么用!就是来气我的!”
从来都是亲妈心头宠的戴从军哭笑不得,举手投降:“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一家人欢声笑语,戴从军心里却生出几分愧疚来。想着金莲说的“军属不易”,他越发珍惜眼前亲人们的笑脸----这许多年,他出门在外时,母亲和妹妹是否也如小媳妇儿说的那样,提心吊胆的忐忑着,还得操持着家里,用忙碌麻痹自己的恐惧?
“你怎么不走啊?快过来!”小姑娘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金莲在前方挥着手让他赶紧跟上,张扬的笑脸如冬日的暖阳。戴从军扯出笑容,心中愈发坚定----这就是他的使命,是他用生命在守护的和平和美好。
一行人往前走几步,记得那里有个卖油饼的摊子。只还没到近前,就听到一声惊慌的哭嚎:“小庆!小庆你怎么啦?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到医院了。你快醒醒啊!别吓妈妈!”
街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金莲却是神情一凝,上前几步抢过那女子手里的孩子,从背后提着他放在自己腿上,双臂从他腋下伸出来环抱住,用力在腹腔位置猛烈挤压几次。
那女子不知道是惊呆了还是吓坏了,根本来不及阻止金莲的动作。直到孩子哇的喷出几粒完全没咬碎的花生,大声哭闹起来,她才慌张的接过金莲递到她面前的儿子,搂着他一块儿嚎啕大哭。
霍宁姬当过一回医科生,海姆立克复式冲击法简直是刻在灵魂里的本能,只是擦过汗水松了口气,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小媳妇儿有些羞赧的“呀”了一声,躲到了戴从军身后。兵哥哥笑的温和,反手将她拖出来,揉揉她的发顶。
姗姗来迟的孩子爹和医生也出现在街头,看到宝宝已经没事儿,少不得打听前因后果。年近七旬的老大夫目光灼灼的看向王红庆的救命恩人,试探着问道:“你怎么知道可以用这法子救他?”
听周围人的描述,这姑娘可是一点儿不迟疑的冲上来做了急救,显见不是歪打正着瞎猫碰上死耗子,而是人心里明白这样做是有效的。霍宁姬脑子里飞快运转,脸上依旧是惊魂不定:“我曾经看过----嗯,曾经有个老郎中拿了本蛮古老的线装书给我看过,说这叫海氏急救法,专门针对一到八岁的小朋友呛了气管的。他用这法子救了个吃馒头呛得直翻白眼儿的娃,我想着大概是真有用,就和他学了。”
老大夫不死心:“那郎中长什么样儿?线装书呢?”
“都多早的事儿啦,郎中就是路过的铃医,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的高高瘦瘦的。线装书也只看过这两页啊,没见着书名,不知道叫什么。”
戴从军看她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圆谎了。这什么海氏急救法肯定是五十年后的东西,只是小姑娘救人心切,来不及多加考虑,直接就给用上了。
真是个心善又单纯的姑娘。戴从军心里叹气,上前帮她把话题岔开:“我媳妇不是专业的医生,您最好还是把孩子送到医院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不妥。”
老大夫迟疑的点头,到底是病人最重要。孩子的父亲是个沉稳的人,从兜里掏出个本子问戴从军:“今天多谢你对象了,能不能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等孩子好了,我带他去你家谢恩。”
戴从军急忙摆手:“帮助别人是我们应该做的,别说什么谢恩的话。您还是赶紧跟着去吧,让医生好好给孩子检查看看。”
王学兵也不勉强,只在纸上飞快的写下一串文字:“你以后要是有事儿就来找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帮你办到。”
看着他匆匆离去,戴从军扫一眼手上的地址,心里却咯噔一下。别人或许看不明白,他却知道那里住的都是省里排的上号的领导。最重要的是这个名字:“王学兵?”他若有所思,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南省的省长,王学兵?
不,这会儿他还不是省长,是主管宣传的副长。不过三年后就会调任正职,成为南省的大长官。且王学兵和部队几位大佬的关系非常好,甚至有传闻说,他是可以上达天听的人。
突然交好一尊大佛,戴从军心中有一分激动,却又很快平息。金莲救人不是为了得好处,他更是谨记自己的使命,不可能挟恩图报。身为军人,他有往上升的野心,但这一切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和实力争取。他可不会想着走捷径----那样的话,不说他自己要唾弃自己,只怕连金莲都要鄙视他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平息,戴家人看看时间不早,赶紧将戴从军送上火车。而医院里,王学兵听着老大夫的话还心有余悸,“幸好那姑娘出手快,不然我们只能安排开喉手术了。就是不知道她那样摁几下到底是什么道理?有没有什么窍门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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