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耕礼的最后一项便是设宴,期间教坊司应该进献雅乐。谁知道,教坊司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将先帝的兴趣爱好当成了惯例,竟然进献了一场杂剧。虽说杂剧的内容也与农耕有关,但那些俚词俗语与庄重的宴会场合实在是太违和了,简直就像是将祭祀礼变成了一场闹剧。
朱祐樘怔了怔,正要让他们退下,督察院左副都御史马文升立即起身谏言道:“陛下应该知道农事艰难,在这种场合观看杂戏是为何意?!”
“……”朱祐樘知道这位老先生的性情就是如此直率激烈,也不提这件事他事先并不知情,只是依旧让太监传旨,撤掉教坊司今日进献的所有节目。当然,负责教坊司的官员也该得到应有的惩处。
与亲耕礼相比,亲蚕礼倒是很顺利,顺利得令张清皎都觉得好端端的亲蚕活动让礼仪折腾得反而没了任何趣味。按照沈尚仪的解释,亲蚕礼无非是祭祀、采桑、喂蚕、宴会四个环节。但最有趣的环节“喂蚕”,反而不需要皇后娘娘的参与,而是交给命妇来完成。
于是,张清皎只能采三根桑条,然后坐在旁边看命妇们分别采五根桑条、九根桑条等等。采完桑后,肖尚宫让人将桑叶稍作清理,交给蚕室里的农妇。农妇便熟稔地切碎桑叶,交给一位命妇,由此人代替皇后来喂蚕。
从始至终连蚕室都没有能够进去的张清皎一度怀疑----是不是周朝的时候,有一位王后格外受不了蚕的样子,为了迁就她的恐惧,亲蚕礼才改成了如今的模样?但她没有蚕恐惧症啊,她想看看活生生的蚕啊,能不能满足她的好奇心呢?
很遗憾,在一群陌生的命妇面前,皇后娘娘的一举一动都应格外符合礼仪,不能做出任何失礼或者逾矩的行为。所以,尽管内心中充满了失落,皇后娘娘依旧典雅雍容,微微含笑环视众人。直至亲蚕礼结束,坐回了舆车里,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因先农坛与亲蚕坛都离得远,直到日暮时分,帝后二人才回到宫里。他们对于今天都不满意,各自沐浴更衣后,便倚坐在软榻上说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
这个说:“教坊司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在这样的场合进献杂剧!我从未喜欢过杂剧,平日里也不看,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暗示,觉得献上一场杂剧便必定会博得我的欢心?以为这是父皇时期的宫中宴饮么?!”
“万岁爷息怒。许是父皇在的时候,甚少举办亲耕礼,所以他们才不知道这种场合究竟该进献甚么。当然,主官的疏忽必须追责,再换一位真正知礼的官员负责教坊司就是了。否则,若是下回还出这样的错漏,言官还真以为万岁爷喜欢这些呢。”
“我已经着人仔细查了。不仅是教坊司的主官,便是礼部尚书、礼部侍郎也须得明日来乾清宫解释清楚。若非如此,不足以说明我对此事的重视。不过,就算是他们的过错,言官给我进谏的奏折大概也已经雪片似的飞进宫来了。”
“万岁爷问心无愧,理那些无凭无据的谏言作甚?倒是礼部尚书与礼部侍郎,不仅应该向万岁爷解释,还须得在朝会上当着大家的面好好解释。否则,那些不明真相的官员还是会误解万岁爷,以为这是出自万岁爷的授意。”
那个说:“臣妾以为真能采桑喂蚕,想不到采桑只让采三根枝条,喂蚕也从头到尾都没有臣妾的事。蚕室明明近在眼前,臣妾却不能进去瞧瞧……万岁爷有所不知,当时臣妾真觉得委屈极了。”
“那明年便让礼部改仪注,让你去蚕室里喂蚕。不过,蚕是虫子,你确定不会觉得惧怕?不如咱们先在西苑里建一座蚕室,种上桑叶,你隔三差五地去瞧一瞧?若是真不觉得畏惧,明年便让礼部改了亲蚕礼。”
“如果西苑里有了蚕室,亲蚕礼便不必改了。臣妾只是想偶尔体验体验采桑养蚕、缫丝织布的生活。若只是象征性地摘几枝桑条,哪里知道民间养蚕的艰辛呢?再者,养蚕缫丝也很奇妙,臣妾想亲眼看一看,亲手试一试。”
“好罢,若是你有空闲,便可尝试。如此说来,我也该在西苑开耕田----”
“万岁爷日理万机,不像臣妾这样悠闲,哪里有功夫耕田呢?”
一番诉说后,小夫妻俩心底哪还有什么郁怒与不满?再激烈的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彼此眼中唯有对方笑容晏晏的模样。朱祐樘打量着笑靥如花的自家皇后,轻轻勾起唇:“那日后我陪你去看蚕?”
“好呀。”张清皎应道,“指不定臣妾哪天有了兴致,便让人在坤宁宫后头悄悄围个小苗圃。像当初在清宁宫一样,咱们一起种些花?”那时候他们虽然看好了建苗圃的地方,却因先帝忽然将曾女官派过来,到底没有成事。若是能在坤宁宫后头建起苗圃,也算是弥补当初的遗憾了。
“此事倒是可行。”朱祐樘颔首道,两人遂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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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短时期内,宫廷生活都会这样平淡而又温馨地持续下去。却没想到,不过寥寥数日后,一封奏折便打破了看似平和的宁静。它犹如一颗巨石砸进了湖中,不仅溅起巨大的水花,还带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事情的缘起在于御马监左少监郭镛。也不知这位是不是想借此奏折来讨朱祐樘的欢心,竟然奏请在民间采选良家子,到宫中或者诸王馆读书习礼。等皇帝陛下除服的时候,从中选择册封两位妃子,延续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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