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三日之期尚未过,皇城便起了风言风语。
永远不要忽略传言的力量,也不要低估世道人心的可怕。
起初,罗仙姑只是授意手下在悦来茶坊传出永安伯府世子林君子得了怪病要在家中做法事。
当然不会直截了当说林君子到底是得了什么怪病,也不会明言这要做的法事是要和男鬼成亲,办一场冥婚。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不过透露出一点半点的零星意思,自然就会有人将整段故事串起来讲。
不到半日,甚至还有人将男鬼的出身来历是如何死的,又是如何与林君子撞上,两个大男人之间发生了多么缠绵悱恻之事完完全全给补充上了。
那故事说起来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别提有多么凄美了。
若是将男鬼换成了女鬼,那简直就能成就一段流芳百世的爱情传奇,成为最热卖的话本小说男主。
更劲爆的是,这可是男男之恋,不被世俗允许。
人们对不可说之事,总是充满了热情和好奇。
越是无法实现,惊世骇俗,不能言诉的东西,往往就会引起越大的关注和反响。
所以,这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整个皇城传播。
到了第二日,就成了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知道的消息了。
街头巷尾,总有人用那种隐晦的,你懂我也懂的眼神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唉,林君子真是可怜,你说他有什么错?不过只是他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子罢了!”
“是啊,那位书生也是痴情,就算无法光明正大在一起,也可以遥遥相望做一辈子的朋友啊,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自尽了呢?”
“那你就是不懂了,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感人啊,感人!”
是的,刀子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人们都是感性的。
尤其是听到苦命鸳鸯死了一个,那同情心就更占据上风,舆论之中,倒是有一多半的人是同情林君子的。
但林君子不需要这同情,永安伯府更是为此伤透了脑筋。
永安伯府林朝的卧房内,林夫人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她求助地望向罗仙姑,“仙姑,这做法的时辰是不是能改一下?如今正在风口浪尖,我怕若是真的行了此法,会被人抓到把柄,闹了上去,到底不雅。”
罗仙姑叹口气,“世子的病情如何伯夫人最清楚了,这事恐怕不能再往后拖。况且……”
她微微一顿,“做法的时辰早已经叫男鬼知晓,若是世子没有守约,恐怕一发不能收拾。”
林夫人又惊又惧。
她连忙转头去问来回踱步的永安伯林瑞,“伯爷,您看?”
永安伯原本对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很是不屑,什么罗仙姑,在他看来,不过就是装神弄鬼骗钱的。
但前日,罗仙姑居然说对了他一桩陈年隐秘,而此事,这世间天知地知只有他自己知道,连他的同胞兄弟永昌伯也不晓得。
不仅如此,末了时,罗仙姑轻描淡写地问他,“伯爷最近是否在为南边的事忧心?”
这句话,永昌伯也是心头一震。
南疆有一小股势力作乱,虽然范围小,但造成的影响却很大。
陛下命他不日前往去平乱。
但南疆地处偏僻广袤的丛林,颇多蛇虫鼠蚁,沼泽间又各种沼气瘴气,非本地人不可轻易进入。
他已经派了先头部队前去,居然还未入境,就折损了一大半。
可见,那边的气候有多么恶劣,自然环境有多么糟糕。
然而,陛下的旨意已下,永安伯不得不亲自上阵去一趟南疆,他正为此事犯愁,偏偏宝贝儿子却在这个当口出了这种事!
简直……
眼看着夫人为了孩子的事日夜难眠,他自然不好再将不日就要前往南疆之事说出,徒扰夫人心神。
没想到,却被他向来都鄙夷的女骗子一口说出心事。
鬼使神差,永安伯居然开口问道,“仙姑知道南边的事该如何破解吗?”
罗仙姑笑着说,“这事简单,你进不去,就让他们出来好了。用火攻,烟熏密林,既伤不了人,又能逼那股叛乱分子出来,岂不是省事?”
永安伯正是因为得了这个妙法,才深觉罗仙姑神通之广大,这才会答应让儿子和个什么男鬼行婚礼的。
说不定,还真的能将儿子的病治好呢!
谁知道却……
永安伯对悦来茶坊恨得牙痒痒,到底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还是吩咐属下要弄垮那个谣言传播之地。
如今,听了夫人这问,他看了一眼罗仙姑。
“仙姑是说,这日子不能改?”
罗仙姑点点头,“正是。世子已经惹恼了男鬼一次,若是再毁约,男鬼必定发怒,那时候就不只是不能行人事那么简单了,恐怕尚有性命之忧。”
她顿了顿,“外头的事,我也听说了。是想要世子病好,伯府有后,还是……伯爷和夫人自行斟酌吧。”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办了这冥婚,世子的病就会好了,以后也能快快乐乐结婚生子,继承家业。
若是不办,那就不是举不举得起来的问题啦,恐怕连小命都要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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