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厌夜便突兀地打断了:“母亲,您不想要那九霄之上的帝位。您和我都懂,伦常可改,但是天道岂容变更?如若您希望变更天道,却也只能破旧,无法立新。您之前也说过,消逝远比活着受苦强。因此,您……”他撑起手臂,语气十分的疲惫,“……想要毁灭六界,不是吗。”
……
长久的静默。
陆欺霜望着自己的儿子,神情风轻云淡,仿佛两人谈论的不是六界存亡,而是上古神卷里的佚事,在茶余饭后被偶然翻开后随意地浏览了几眼,书卷便再被阖上,放在经楼的角落里。
“你果然懂我。”
沈厌夜没有说话。
陆欺霜道:“厌夜,我来天音城,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为了见你一面,和你好好地谈最后一次话……我们下次见面时,就是兵戎相对了。”
“……是。”
“至于这第二件事,我是为了生死镜的碎片而来。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在早些年遗音琴灵盗取的用来守护天音城和易国的宝物中,碰巧有一枚生死镜阳面的碎片。这枚碎片后来被她献给了易国的天音皇后,天音皇后以为那不过是一枚玉玦,便当作饰物挂在了身上。因此,如果你需要这片碎片,大可以去取。”
“告诉我这个情报,您的交换条件是?”
“……”
陆欺霜又沉默了一会。陆欺霜是唯一一个能让沈厌夜激动得拍案而起的人,同样的,沈厌夜也是唯一一个能让陆欺霜心神不宁的人。他的选择对她影响重大,她很在意他。因此,即使知道身为‘生’的沈厌夜永远不会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她依旧一次次地询问他,希望他能“回心转意”。而每一次被拒绝后,即使料到了这个结果,她依旧感到喉咙里隐隐作痛。
“……我没有条件。作为你的母亲,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实话对你说了吧——以你现在的功力,就算手中拥有全部的三枚阳面碎片和两枚阴面碎片,战胜我的希望依旧十分渺茫。到时,我会与你全力一战的,因此,你还是多做些准备为好。”顿了顿,她又道,“今日午时,遗音琴灵会引着易国帝后的座辇前去光禄寺,他们将在那里宴请今年的新科状元,大理寺卿之女严蕊。”
说完,她站起身来,向那个依旧跪坐在她脚边的女子伸出了手,对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她。
“不要再悲伤了,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去一个从来没有人能活着走进的地方。那个地方看似充满了痛苦,然而你所期待的一切——希望,自由,平等……全部隐藏在痛苦之后。在那里,你将能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活着。如果你愿意去我描述的地方,就把手给我吧。”
那女子未曾犹豫,也未曾多言,便将手指放在了那白衣人的掌心。陆欺霜了然地笑了,便左手忽然使力,将那女子从地上拉起,然后拦住了她的腰,莲足轻跃,便飞出了彩窗。沈厌夜和莲瑕连忙赶到阳台的画栏边,只见那一袭如雪的白衣在天际划出一道弧线,伴随着众人的惊呼,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里。就在她的影子消失之后,一道银光倏然从天而降,“当”的一声打在了沈厌夜手边的画栏上。
一个做工精美的银钗牢牢地将一张丝帛钉在木制的栏杆上。沈厌夜展开那丝帛,但见上书:
“七月七日,不周天径,冶云宫上,与君一战。”
“……”
沈厌夜收起了丝帛,对莲瑕道:“我们去光禄寺。”
☆、第一百零五章
刘丞相去世前,用最后一口气写下了奏折,向易国国君夸奖卫聆这些年来为易国做的贡献和她在百姓中的威望,请易国国君立左议谏卫聆为新丞相。因此,在沈厌夜再一次见到遗音琴灵的时候,她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卫丞了。
与她一起为易国帝后引路的,是另一位身着红衣,头戴红冠,身上斜挂了一朵红花的女子,想必便是新科状元严蕊。她的五官并不十分出众,和绝色倾城的落雪遗音琴之灵比肩之时,更显得容貌平淡无奇,但是她目光流转之间,没有寻常女子的娇柔秀美,反而有一股勃发的英气与锐气,和从前那些独占鳌头的状元们没有任何区别。但凡状元及第,年少得志的人,都恨不得指天画地,认为整个世界都是自己战场,任自己驰骋。这般飞扬的神采,也许比温柔的娇羞更适合出现在这个女人脸上。
卫丞与新科状元一道骑着高头大马经过朱雀门前,他们身后跟随着八位抬举帝辇的侍卫,帝辇后又跟随着举着明黄色华盖的掌扇使女。他们所过之处,周围的百姓无一没有下跪叩头,口中高呼万岁,但是沈厌夜只是远远地站在道路的尽头望着他们渐行渐近。
遗音琴灵远远地便也看见了他,唇边不由得绽放出一个略有些苦涩的浅笑——他终于回来了。她的劫数,终究是躲不过的。
她在距离沈厌夜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了下来。严蕊有些疑惑,她戒备地望着沈厌夜,却沉得住气,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随行的侍卫厉声高喝道:
“你是何人,为何不跪?!”
沈厌夜还未来得及张口,遗音琴灵便长袖一摆,制止了那侍卫,唇角勾起一道美丽的弧度:“怎么能令这位贵客跪拜我等呢。”
她翻身下马,落在地上时已然对着易国帝后的龙辇道:“陛下,娘娘,这位公子便是前些日子在洛城击败了那蓝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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