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华则是乐了,尤其那句‘吾之妻,不容他人辱。’真是深得她心。她不由得看了看身边的云墨,想着这两人不愧是师徒俩,说话做事风格倒是有相似之处。
沈飞雪捂着肩头疼得面色煞白,沈夫人抱着她已经流出了眼泪,沈飞雪却满面愤恨,讥诮的看向天机子。
“还是世外高人,对一个小辈动手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飞雪住口。”
沈夫人吓得立即去捂住她的嘴,天机子又轻轻笑了。该怎样形容那种笑?像冰湖里破开的寒冰,像春来绿枝头上一点红缨,像黑夜里第一颗星辰,更似遥远深海被风刮起的第一缕涟漪。明明微不可见,却从眉眼五官处处都写着仙姿俊逸,涤荡红尘柔波万千。
大殿里顿时一片寂然,想着这人长得一张祸国容颜也就罢了,如今都步入花甲之年却还能保持青春容颜,实在是惹人嫉妒。
“世事如此,天下悠悠众口,非吾一人可阻,唯心而已,何惧哉?”他语气慢悠悠如春雨,丝丝缕缕都沁人心底,而字字温雅如泼墨浓笔下的山水画,又镌刻着令人看不懂的深沉。
“小辈猖狂,来日必受其祸,不得而终。”
沈飞雪面色大变,眼神里写满了惊恐。虽然她刚才被气急了挑衅,不过也是憋着一口气而已。但她也知道,天机子名动天下并非世人夸大其词。此人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通晓乾坤八卦算数命格,几乎等同于天人。凡是他说出的话,必定应验。刚才他那番话简而言之不过就是说她狂妄大胆,将来必定会因自己的自傲而吃亏,没有好下场。
比起面露杀意的敌人,这等不温不火的谶言才是真正的诛心蚀骨。
她很想欺骗自己,这个人是凤君华的父亲,所以才帮着那个女人恐吓自己而已。但她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等世外高人,向来是不屑用此手段欺瞒她这个小辈,也断然不会因自己而坏一生清誉。
于是她才惶恐,才害怕。
沈夫人更是面露惊色,眼神里写满了恐惧。
凤君华想着,她这个爹倒是会咬文嚼字。只是刚才那番话,要是换做二十多年前对她娘说,她娘不知道会多高兴。
只是可惜了,错过便是错过,再也无法挽回。
她突然站起来,下一刻便已经来到天机子的身边,这鬼魅的身法吓得原本要向天机子求请的沈夫人骇然惊呼,瘫软着向后退。
凤君华大大方方坐下来,很亲昵的靠着天机子的肩膀,笑眯眯道:“爹,您是高人,不要跟一群见识浅薄的世人计较,降低您的身份。”
身侧的人低头下去,妆模作样的喝酒,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天机子笑得和煦而温柔,“高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有人欺负我女儿,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人家有家族有靠山,你也有,莫折了你娘当年女将的气度。你便是要大度,我也是不允许的。”他慢条斯理的一番话说完,又轻飘飘的瞥了眼对面的云墨,淡淡道:“你就在这儿坐下,哪儿也别去。你爹我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到了不重要的地步。我的女儿,怎么能容他人欺辱?人家靠着家族蒙阴可以肆无忌惮,别忘了,你娘五年所成可比这些个凡夫俗子强多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全然不理会周边众人因他这番话瞪大的眼睛,又继续说道:“你娘说过,仁慈这两个字,得用在值得的人身上。对于有些恃才傲物不将别人当人的人,教会她们什么叫做残忍就足够了。你是她的女儿,应当青出于蓝才是。你得记住,靖王府可不止是一座四面都是墙的框架而已。”
凤君华有些奇异的瞅着他,这话普通人说了是在情理之中。换了一个世外高人来说,难免就显得小气斤斤计较,而且不难听出,这个人极其护短。最关键的就是,明明这话换做任何一个颇有清名的世外之人说出来都会对他的形象大打折扣。偏偏他用那么不轻不重不缓不急的语气说出来,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无论怎么瞧,这人永远一副仙风道骨不染红尘的样子。
凤君华再次感叹,无怪乎她娘当初对他痴心一片至死不悔。这么个翩翩美男子,当初不知道惹了天下多少女儿芳心大乱。
心中这样想着,天机子却还没说完。
“你娘虽然不在了,可你还有两个父亲,你的夫君不中用护不得你周全,我们两个老头子却还没到不管事的地步。有人欺负了你,你欺负回来就是,天大的事都有我给你顶着。”末了又曼声道:“你说是吧,慕容老弟?”
慕容于文在旁边轻咳一声,道:“自然。”
凤君华嘴角狠狠一抽,这两人明明是情敌,可现在关系好得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下意识瞥向云墨,果然看见他也一脸无奈外加无辜的神情。
她想起刚才她老爹好像是说云墨不中用来着,连自个儿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得他这个老头子亲自出马。
瞅着云墨那无奈又带几分嗔恼的神情,她很没骨气的移开了目光。好吧,刚才是她不要云墨管这事儿的,如今却被她老爹拿来当把柄了。不用看也知道,此时大殿里其他人表情有多漂亮。尤其是云皇,自天机子开口之始,云皇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杯茶了,显然是没想到世人眼中如神的高人也会说出这般带几分无赖的话来。不过他没打算帮自个儿儿子,倒是有几分看好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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