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拥有的,分毫都不愿失去。
周泽楷觉得这大概就是叶修总说自己还太年轻的原因。
叶修说周泽楷还太小,还有太多没有经历过,没到境界。时间领主们穿梭得太快,总是不肯为一些人情世故而留步,那些世俗百态有些生物可能十岁就能懂得,但这些被时间眷顾的孩子们总要画上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光阴,才会将那生锈的心弦拨动。
当周泽楷终于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的时候,却已经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岁月在叶修身上的流逝。
岁月如流水。
这样的词句经常出现在周泽楷阅读的书上,感叹着光阴似箭逝者如斯。可对于叶修——周泽楷见到的叶修来说,却是装着岁月河水的瓶子在渐渐倾倒出里面的液体。在周泽楷埋着头往自己年龄的塔上一层一层堆砌砖块的时候,仿佛是叶修在将自己的塔一点点拆除,并把那些砖都一块块地送到了周泽楷这边,让他把自己的塔建得高耸入云。
叶修确实已经比初见时年轻了很多。
所以周泽楷过三百三十三岁的生日时,甚至都不肯告诉叶修自己多大了。
“我还能嫌弃你老不成?你肯定没我大,我都快七百岁了。不过我记得少天和我说过,你们比较喜欢每隔一百一十一岁庆祝一次对吧?老实交代,你现在是五百五十五岁还是四百四十四岁?”
“……你认识黄少天?”
“当然啊,地球保卫战的时候可被他烦死了……还有当年他用变形拱变成人类在广州那边呆过一段时间,当时还是文州的邻居,差点被魏琛收进训练营——总之这货在荣耀的档案里面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了。诶你什么时候学会转移话题的?”
——早就学会了,那个时候你还说我最近一两百年学坏了。
可最终周泽楷还是只能笑着撒谎:“四百四十四。”
“……你都这么年轻了啊,看来我们得加把劲及时行乐了——走走走,想去哪里玩?”
“工作?”
“工什么作,什么时候都能做,否则要塔迪斯干嘛,走走走。”
那个生日周泽楷觉得过得糟糕透顶,甚至比在被时间锁封闭的战场上度过的二百二十二岁生日更甚。他之前总是无法理解那些将将糟糕的事情隐瞒的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去粉饰太平,现在他终于懂了。
那感觉,一点也不好。
可是周泽楷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在叶修脸上看到2022年冬夜时的表情了。
只是无论善意恶意,谎言终究需要代价去填补。冥冥之中,时间这把刀总是会精准无比地捅入要害——在他真的四百四十四岁那年,他终于收到了那份迟来已久的账单,不过一张而已,却一夕之间,叫他倾家荡产。
那是来自母星嘉利弗雷的通知。
在收到它时,他刚在嘉利弗雷参加完晋升会,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大校——与叶修所说的“周将军”仅有一步之遥。
在大会结束之后,他在自己的塔迪斯门口,再一次遇见了那名升为中校时为自己引路的老者,这几位时间领主中最年长的智者只有在特殊情况时才会出现在人前,更多的时候,他们都在议会庭的席位上,监测着无数时间裂缝的动态。只有当军人们晋升表彰之时,智者们才会暂时离庭,为这些守护着时间的战士们颁发荣耀或献上祝福。
而此刻,这位老者却等候在了他的塔迪斯门口。
“孩子,那个问题找到答案了吗?”
还在思索着对方的来意,周泽楷便听老者这般询问。他不由得一个怔愣,才道:“您记得?”
“我当然记得。”老者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太阳穴,“我们注视着每一个时间的孩子,你们都无比重要。”
“……找到答案了。可问题……更多了。”
“问题永远比答案多。”老者动了动身体,红色与金色相间的长袍在地上小幅度的拖曳着,“这个宇宙就是这样,未知的总要多于已知。就连我们,也有太多不曾知晓的事物。不过有很多东西,知道了未必比不知道好,不是吗?”
周泽楷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静默了几秒,才道:“先生。一件事注定会在某天发生,却不想看到……您会怎么做?”
“我当然会接受它。”老者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一生都在试图减少时间裂缝的数量,如果是注定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去改变的,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我们的时间线都太过驳杂,随便改动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会造成翻天覆地的变化——恐怕滋生出的裂缝就多到不用等裂缝慢慢吞噬宇宙中的时间与物质,整个宇宙都会在那一瞬间彻底消亡——没有谁会想成为一个谋杀宇宙的刽子手。”老者释然地微笑,“就像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一样。”
“先生,难道您……”周泽楷的话戛然而止。
“是啊,我活得够久了。”他看向了窗外,橙色的天空是那般温暖,“几万年了,是时候结束了——这就是我的答案,我在第一次重生的时候就知道了。也许就是这种等待死亡的滋味,才让我成为一个智者的吧。”
周泽楷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孩子。我说过我是幸运的,我不会活到一切终结的时候……”老者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信封,“如果我没有弄错,你现在应该是四百四十四岁吧?”
周泽楷不明白为何老者会在意自己的年龄,却还是如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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