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接过,往嘴里倒一口,什么好滋味也没尝出来,只觉得又苦又辣。皱眉屏着气,咕咚咽下去,喝苦不拉几的汤药似的。
常臻倒不介意,将酒囊随手扔一旁,身子往下挪挪,脑袋枕在树桩上,仰面朝天翘起二郎腿。
“你无需觉得对不起谁,不过人各有命。效死沙场马革裹尸便是将士的命,若将他们换作你的际遇,恐怕早怨天恨地了。我笨嘴拙舌的,不会安慰人,你凑合着听吧。”
白麟垂着头,两指捏着木塞转来转去。
“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连你也算在其中。如今反倒叫你来安慰我……”一哂,“真是没用。”
常臻扭过头来看他:“老天爷想得周到,许你一物,便要取走一物,于谁都一样。若成日里想着我欠你,你欠我,还不得打起来,日子还过不过了。”
白麟只淡淡一笑,木塞子往空中扔去,等落下便接住,再扔,再接。
常臻见他不说话,扬扬一双剑眉:“你往日可从不曾这般丧气。”
“无妨,过阵子便不会了。”接着抛木塞,目光也随着木塞一上一下。
常臻盯他一阵,顺手在地上摸出枚石子,看准时机,猛地弹出。
“嘟”一声轻响,木塞被半空截住,掉落草间,骨碌碌滚远。
白麟伸手接了个空,愣了愣,笑了。
“好一手暗器功夫。”
常臻摆摆手:“我不擅长这个,顾千竹才叫一个绝。旁人都使的是刀箭镖针,他却使的是琴拨子,对手连个声响都没听见,就莫名其妙断了气。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改日定要好生讨教讨教。”
见白麟又沉默下去,便一骨碌起身,盘腿坐定,问道:“是了,明儿怎么个打法?”
白麟摇摇头:“明儿不打,先休整两日,还要安抚百姓。至于打法……咱们兵不够,也没有后援。我瞧着这附近好些林子,可用来做埋伏,便用诈降之计引他们进来,再瓮中捉鳖,用毒箭将其一网打尽。”
“狼军不上当该如何?”
白麟伸手拍拍懒洋洋眯着眼的嘲风:“头狼在,我大哥却不在,想来他并未亲自领兵,如此便少了一个劲敌。青狼军的情形我还是大致知晓的,往日里攻打西边小国,不过弹指一瞬间的事,一向无需用计,只一味进攻便足矣。久而久之,兵法便被疏忽了,我大哥身侧也没什么精于此道的谋士,想来这诈降之计,装得逼真一些,还是能糊弄过去的。若实在拿不下来,便先守住函城,而后……”顿一顿,“而后再做别的打算。”
他原想说,先守住函城,等起义军前来汇合,再重新出兵。可托林烨去深山老林里寻找起义军一事,实在不敢跟常臻说。若真告诉了他,恐怕就不是挨一拳头那么简单了。
常臻颔首:“你这将军的名头,今日算是名副其实了。”
白麟道:“不过是个名头,要与不要,无甚差别。不要还那么多人不服气,真逼着他们行跪礼喊将军,恐怕得提起刀砍我的脑袋。”
“后来者居上罢了,那些个老兵,真个有眼无珠。”
白麟透过黑黝黝的枝杈,望向城楼上火光中摇曳的旌旗。
“怨不得他们。叫你听一个三岁孩童的话,定也不甘心。只以儆效尤不足以服众,如今只得竭尽全力再打几场胜仗,他们才能心服口服。”
常臻看着他,心道,这人满打满算也才十六岁半,和林烨一样,不外乎一个少年郎。可看去倒跟滚爬多年的权臣谋士似的,愁得直要未老先衰满头华发了。还不若自己常年风里来雨里去,辛苦是辛苦,但好赖算是自由身。
收回目光,枕着胳膊眼一闭,晃着脚摇着头。
“我算是瞧明白了,皇图霸业一场梦,真不如刀剑江湖一身轻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四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三日后。
离函城八十里外的泗城下,一片混战。
“报!郡王,兄弟们、兄弟们死伤过半!”
“继续攻!”
“报!郡王,袁将军受重伤,不可再战!”
“把他抬到后面来,其余人继续攻!”
“报!郡王,箭矢快用完了,可否用毒箭?”
“不可,上投石车,继续攻!”
“郡王!”
“不许停!”
“郡王——”
“攻!”
白麟紧咬牙关,定定盯着前方接连倒地的将士,死命攥着马缰的手,骨节嘎嘣直响,汗水顺着额角汩汩流入颈侧。
大哥虽不在,青狼军各部将却也不愚蠢。这诈降之计,若非苦战如此,假戏真做,恐怕难以蒙混过关。
他不禁暗暗哀叹,各位,今日当真对不住。
又斗战半刻,常臻抬眼瞧瞧已经完全沉下去的日头,策马靠近,道:“时候差不多了。”
白麟也看一眼,点点头,突然一声高喊:“传令!全军撤退,一个都不得恋战!”
话音刚落,不知谁大喝一声:“擒贼先擒王!”
电光火石之间,不知从何处射来一只羽箭,狠狠扎进侧腹。
白麟闷哼一声,弓着腰硬生生接下,气力不支一般,身子一歪,摔下马背,白战袍滚满灰尘。他偷偷摘下头盔,一把扔在地上,抓散发髻,再费尽全力爬上马背,与常臻飞快对视一眼。常臻迅速出手,一刀削去箭杆,两人调转马头,狠夹马肋,风驰电掣般冲将出去。
士兵们得令,个个丢盔弃甲,狼狈万状,扔下战旗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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