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无伤苦笑道:“剑关这些年不易……我欠她良多,眼下她身子不好,我得多陪陪她。”
穆子石奇道:“咱们只是借她病重的家信离开射虏关,难道真的病了?”
齐无伤嗯的一声,却不多言语。
穆子石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了什么,嘴唇微微翘起,了然一笑。
齐无伤送他在东花厅安置下,便径自回房去见虞剑关。
门开处,只见虞剑关正在灯下低头作画,穿着蔷薇花样的寝衣,色调柔和,黑鸦鸦的头发未簪珠花,只用缎带束在脑后。
一旁几个侍女安安静静的垂手而立,清甜的鹅梨香萦绕满室,令人心境极为舒畅。
齐无伤进屋,侍女们纷纷跪下行礼,虞剑关搁下笔来,笑道:“贺喜王爷大破蛮族……王爷身子可安好?”
齐无伤没想到两年不见,虞剑关竟换了个人也似温柔如水起来,不由得有些招架不住,客客气气答道:“我很好,王妃打理府中各事,甚是辛苦。”
虞剑关笑盈盈道:“不辛苦,宅院本就是妾身份内之事。”
齐无伤一时无话,看案上铺着一幅未完的荷开水殿图,道:“你会作画?”
虞剑关柔声道:“不敢说会,只不过平日无事,学着打发时间罢了。”
齐无伤虽不懂鉴赏书画,但日常所见都是精品,自然觉得虞剑关所画颇为稚嫩生涩,几朵莲花更是过于柔弱而显艳气,迎着她紧张期待的双眸,却只得赞道:“嗯,还不错。”
虞剑关目中柔情无限,脱口道:“真的?我是为了王爷学的!”
“只不过桃花为何开在水里?”
虞剑关脸僵硬了一瞬:“这是莲花……”
齐无伤嗯的一声,转开话题,笑道:“明天我带你去集市,咱们随便逛逛可好?”
此言一出,不光虞剑关惊喜交集,几个贴身丫鬟也是喜不自胜,暗道王爷可算是开窍了,互相使个眼色,便笑着告退出去。
虞剑关双颊晕红如桃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齐无伤突然问道:“这些时日,你身子可有不妥之处?”
虞剑关气色极好,当即道:“并无不妥,就是心里牵挂王爷。”
齐无伤看她红唇鲜妍得有些异样,伸手过去擦了擦,却见指腹上并无颜色,心中暗惊,道:“你嘴唇上没有涂胭脂?”
虞剑关微有得意之色:“妾身晚上从不施脂粉。”
齐无伤默然半晌,道:“剑关,咱们成亲十多年了,我对你多有疏忽,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玩些什么……你慢慢告诉我好不好?”
虞剑关一怔,笑容未展,泪水已滴滴滚落。
第二日齐无伤与虞剑关微服出门,先陪她去挑新的衣料,虞剑关欢喜雀跃,拿着几幅江南过来的轻软丝绸在身上比划,不停的问:“这匹碧水色的好不好看?这个呢?绯色滚银线……”
齐无伤虽不懂得这些,却很有耐心,坐着一边喝水,一边微笑道:“很好看,都买下罢!”
绸缎铺子的掌柜一旁奉承道:“公子眼光极好,夫人这等出色的人才,再用上小店的衣料,正是锦上添花啊!”
齐无伤吩咐亲随付钱,让他把衣料捧上马车,虞剑关眸光流转,笑道:“我还想再到别家瞧瞧……”
齐无伤道:“那便瞧罢!”
逛了半日,又跟虞剑关去吃了些细巧精致的菜肴点心,接着又去首饰铺子,虞剑关开闸洪水般兴致滔滔,越逛越起劲,齐无伤只觉得自己快死了,策马杀敌三日三夜也没这么劳心劳力的,跟头死狗一样拖着脚步苦苦支撑。
眼看虞剑关又要七进七出的杀入一家脂粉店,齐无伤却见不远处有一家翰云轩,正是雍凉最出名的笔墨铺子,忙断喝道:“且慢!”
这一喝大有军中杀伐之风,周围行人都是为之一惊,纷纷侧目疾走,虞剑关也吓了一跳,嗔道:“干什么粗声恶气的?”
齐无伤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想去翰云轩买些纸笔颜色……你去不去?”
虞剑关心中欢喜,料定他看到自己学画,便要去买些作画的应用之物,忙点了点头,紧跟着去了。
进得店中,齐无伤细细询问良久,买了各式笔墨,并宣纸棉纸生绢,又包了一大堆朱砂石青赭石花青等颜色,虞剑关那幅荷开水殿图画了快三个月才刚画了一半,自问用到死都用不完这些纸笔,忍不住含羞道:“太多啦……”
齐无伤道:“多些不怕,总比不够使好。”
掌柜的听了这等有见识又财大气粗的话,包子一样咧着嘴,馅儿都美出来了。
旁边一个挑着湖笔的少女十分羡慕的瞥了虞剑关一眼又一眼,虞剑关一一笑纳。
回到府中,虞剑关正揉着笑酸了的脸蛋,只听齐无伤吩咐道:“把车里的东西都给王妃捧屋里去。”
说罢自己提着一包翰云轩的纸笔,道:“我去瞧瞧子石。”
虞剑关笑容立僵:“这些……你是买给他的?”
齐无伤眼神说不出的温柔,道:“是啊,他一向喜欢写写画画的,东花厅虽有笔墨纸砚,却未必能入得了他的眼,他这人又是孩子脾气,没准儿就赌气了,少不得给他重新备些。”
黄昏光影中,齐无伤略低着头,刀砍斧凿般的棱角都褪去了些许锋锐凌厉,仿佛一把绝世名刀,却有了入鞘的安稳静好。
这样出色的男子,可惜却不属于自己——虞剑关看着,心中忽冷忽热,嫉妒与失落像是暗处生长的带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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