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会对自己说这句“抱歉”。
楚临凭蓦然觉得心头柔软,隐隐间还有一种微妙的愉悦,他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抬手轻轻摸了摸晏唯欢的头发,柔声道:“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周覃也从未见过楚临凭如此恼怒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自在,苦笑道:“归根结底,都是我对不住二位。”
晏唯欢持杯起身,背向二人,慢慢踱到大厅中央的银池边看着那池水。
楚临凭转向周覃,面上如罩寒霜,冷冰冰地道:“周大侠不必道歉了,你我之义今绝于此。无论是你还是方世子,做出此事之前,便该想过要承担的后果。”
周覃道:“是,我周覃愧对你这个朋友,可我亦是无法可想。若换了你,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身染重症,命悬一线,你又当如何?!”
楚临凭蓦地想起晏唯欢的病症,心中一痛,竟是无言以对。
“自然是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周覃与楚临凭没想到晏唯欢竟会开口,都是一愣。晏唯欢却自顾自地道:“嫦娥盗药飞升,然而独对碧海青天,夜夜悔恨,又何尝真正快活了?‘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一朝出门去,归来夜未央。’若得一人相伴,死又何苦?若无所念之人在侧,生又何欢?”他扬手饮尽杯中之酒,随意将酒杯丢入湖中:“这些,并不是你夺人性命的理由。”
周覃一时无言以对。
楚临凭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骄傲之情,瞧着他背影微微一笑。
晏唯欢又道:“周大侠既然如此坦荡,何不将手套摘下来透一透气?”他一直隐约觉得此事已被串在了一起,但头脑中就是有什么捕捉不到,在楚临凭与周覃一问一答中,终于豁然明了了个中真相。
周覃神情僵住,半晌方慢慢看向自己的双手,低声道:“你也猜到了啊。”
晏唯欢淡淡道:“《神异经》有曰:‘西荒中有异兽,长短如人,着百结败衣,手足虎爪,名模豹。’我方才说灵兽不能化作人形,却忘了有一种灵兽本就是近似于人的。”他转过身来凝视周覃:“灵兽寿命极长,你言行举止无不类人,看来身入凡世的日子也不短了罢?”
楚临凭因为之前与周覃的谈话,早知他与方咏文之间的种种事情,因此见了赤鱬时便想到了周覃亦可能并非人类,他也是到那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何周覃的样子似是不比方咏文大出多少,说话间的意思却似是二人年岁相差不少一般。
这时候他看着周覃慢慢摘下手上厚厚的手套,手套下还用布条紧紧的缠了一层,而布条下,果然是一双豹爪。比之真正的野兽来说,这一双豹爪形状更类似于人,只是上面的斑纹毛皮和锋锐的指甲,都明白昭示了他非人的身份。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双手爪,才能造成数名死者面上那不同寻常的创口。
周覃丢开布条道:“晏大人天生灵慧,所料俱都无误。当年我入了人世之后一直在流浪,直到受了伤倒在侯府门口被阿文带回去后,才终于可以读书识字,像个人一样活着。从那时起,我便立誓要护他一生周全,所以......唯有对不住二位了。”
晏唯欢挑一挑眉:“你这是要杀人灭口?”
周覃缓缓抬起双掌,低声道:“惭愧。”
楚临凭淡淡道:“如此正好。今日大家立场相悖,便是你不先行出手,这一战也是免不了的。”
周覃怅然道:“楚宫主十五岁初入江湖,一手家传的落星剑法便已使的出神入化,以一己之力挑了魏北寨。二十岁继任落望宫宫主,飞花掌连败宫中八位长老。此等潇洒气概周某早就心向往之,今日能同你一战,死也值了。”
晏唯欢冷冷道:“向往到在酒中下毒?”
周覃一惊:“什么毒?”他说着话,口中忽然不断渗出血来,血色乌黑,显然是毒发的征兆。
晏唯欢始料未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那银池。他与楚临凭处处小心,自然不会放心饮这里的酒,晏唯欢适才持着杯子立在池边饮酒时,实际上是背对着周覃将那酒倒在了银制的池壁上,果然颜色变黑。他本还奇怪为何楚临凭并不饮酒也不见周覃相劝,如此看来,这毒竟不是他下的。
“方咏文?”
周覃全身经脉剧痛,跌跌撞撞地扑到晏唯欢身边,看着那几处乌黑,忽然大笑起来。
楚临凭上前几步,把晏唯欢拽离水池,看着周覃这幅样子,一时之间也少了些怒意,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覃半伏在地上,身上无力一阵甚似一阵,向着厅中一处墙壁大声道:“你知道普通□□对我无用,竟用了专门对付灵兽的噬筋莲。阿文,你若早说自己要对付的是我,又何必如此麻烦,只消你开口,我这条命还不是任君......”他说到这里一阵咳嗽,眼前发黑,半晌开不了口。
楚临凭顿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在周覃胸口推拿几下,帮他缓过了一口气来。正要抽手,却被周覃反手抓住:“‘池塘水绿......风微暖,记得檀郎初见面......重头琴韵响铮淙,人破剑舞红乱旋’,做人真好,只有人间、才有这样好听的诗,这样好看的人......咏文,我......”他突然难以呼吸,不由狠狠握住楚临凭的手臂,然而那双手很快便无力地滑落了,楚临凭甚至还未及隔着衣袖感觉到他的温度。
厅中静了片刻,晏唯欢道:“死了?”
楚临凭苦笑着点了点头,心中不知是何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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