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有大员来接替他的工作,还幸存的伪军头头们的武装也个个鸣金收兵。第二天,上海来了。他穿着轻松的便服,携带证件完整,而且这几年他来往次数不少,卫兵本来也认识他,他很顺利就进了城,找到南京暂住的一座前伪军要员公馆。
“我说过,”他见到南京的第一句话就说,“不用五年我们一定能再见。”
南京泡了茶,俯身把托盘送到矮几上:“是是,大预言家。你什么时候再预言一下我俩都登上人生巅峰?”
“唔……我的修炼还不到家,再等个几年吧。何况,说什么就实现什么,因果关系反了,”上海抵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这不叫预言,叫魔法。”
“那你考虑考虑,转行做魔法师?”
“这个啊,半路出家有点困难……”
两人都不好意思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起笑场了。好不容易收住笑,南京说:“好了。你过来有事吗?”
“名头上是来查中储行总部这边的资产,留下数据好做监督。不过这事也不是非我不可,主要想来看看你。”
“上海那边怎么样?权力真空期有没有乱子?……不,我糊涂了,你都过来了怎么知道。你也不担心?”
“我跟进了,没事。”上海不是很坐得住,喝两口茶就开始在房里四处转悠,观赏前任房主留下的精美装潢和藏品。他走到一个枪支展示柜前,弯腰俯视,边看边含着赞赏之意地轻轻点头,“不能说一片和谐,但比起你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南京想起上午所见所闻还是忿怒未消。“呵!想想就来气,一个交接都闹出这么多乱子!搞得还是要依赖日本兵站岗放哨、维持治安……”
“也不差几天了,你先忍忍。”
“那位周专员还想办件大事,”南京示意上海过来,等对方靠近再低声道,“他搞出一个让冈村宁次向他投降的受降书!”
上海感到不可思议:“有人指示他?”
“没有。天知道他怎么想的!要是冈村宁次真向他投降了,整个中国战区的受降要怎么搞?他又置重庆政府于何地?”南京摇摇头,“官做到这么大,潜伏也这么多年,怎么就把脑子丢了?”
“你消消气,反正那个受降仪式也没真的做出来,不至于颜面扫地。”
“真的颜面扫地,我就没空坐在这儿了。”南京笑笑,叠起双腿,往上海一侧稍微倾斜,“上海啊,久别重逢,容我软弱一下,说两句真心话:我现在,总体来说是特别高兴。但是偶尔地,一天总有一两次,又会突然地特别难受……”
上海隐隐感觉到这是要长谈的架势。他放下刚才把玩的勃朗宁,回到沙发椅中,关切地问:“为什么?”
“只要抗战过去,会不会别的问题就不存在了?我们稍微知道多一点的都清楚,不是,而且有的问题还在这些年里更加发酵、更迫切需要解决了。上层应对的思路还是不清晰,对‘什么算问题’的判断也不行。外来侵略的危险消失了,可是内部潜在的危险,积累了太多太多,外在的威胁一走,才会在内部爆发出来。”
“嗯。”上海表示理解,“就我的观点,我觉得地盘收复还是表面文章,上层对延安那边多占还是少占一块地方,也不要太过在意。经济内容的接收和重整才是特别紧要也特别有难度的,目前大家都在庆祝战争胜利,别的顾不上,可要是热情过去,发现赢了战争却吃不饱穿不暖,那麻烦就大了。”
“对……经济一差,什么幺蛾子都要飞出来!延安的情况听上去是挺吸引人的,日子又好过,又民主,活着有盼头……”南京话音渐渐缓慢,带上点奇怪的语气,“饿着肚子的时候,跟小年轻提一句‘民主’,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要满街乱窜,命都不管了!上海素来也是学生成堆的地方,希望你多注意一点。”
“可这也没什么错啊。民国开始不就是讲民主的吗?目前民心还是很向着政府,趁着好时机,可以顺势推进,多有一番作为。”上海一边说着,一边却稍微有点尴尬。
“那是你没有彻底地在这种事上跌过跟头。没有那种土壤,就开不出那样的花,这里是、共那里也没差!”南京抓着椅子扶手,难掩烦忧之色,“只是还有时间,多一点时间,说不定有慢慢变好的余地。但是一个小小的城市接收都做得一团糟,我们的能力到底有多大呢?关键的一步走错,我担心就要满盘皆输。”
“关键一步不是还没有走吗?可做的努力有很多。”上海暗指两个党未来可能的接触和谈判。
“这是积极一面的想法,也要考虑坏的发展。我需要时间,也需要支持……”茶杯已经见底,南京还是捏在手里,问,“你能保证,一直站在我这边吗?”
这句话直接把上海抛进一团乱麻般的矛盾之中。他最终还是狠了狠心,说:“不能。”
南京垂眸。
“我会尽量,但不能保证。首都的立场也许可以相对单纯,但我们一般城市不能。我是外国冒险者的上海、买办的上海、民族企业家的上海,官僚的上海;我也是工人的上海、文艺界人士的上海、学生的上海、农民的上海……你认为,我要用什么立场面对你,才能保证一直站在你这边?”
见南京不做应答,上海停了片刻,又说:“如果要调和、要升华这所有的立场……那么,唯有进步值得信仰。”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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