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丰玉子扬言要上告天帝,立时吓得莲兮魂飞魄散。
她自以为涟丞天劫度过后,风平浪静,保密功夫做得到家。没想到意外之处还留了个活口,如今连灭口也难,只先堵上他的嘴才好。
莲兮思忖至此,咬咬牙,狠心说:“尊驾说得不假,我兄涟丞是借助四方如意盘渡得大劫,但那是我情急之下的糊涂主意,全不能怪他。尊驾要我一同去寻玲珑心,本也无不可,只是在此之外另有四件不情之请。”
丰玉子背影如寒玉凝碧,一动也不动,半晌才听他回道:“你说。”
莲兮清清嗓音,恳切说:“其一,我父君对我管教甚严,若要随尊驾四处云游,我首当请示过他老人家才可。”
“这个不难,我书一封信予你,你交给敖广老儿,他自有分寸。”
“其二,”莲兮心中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还请,还请尊驾……不要将我兄妹二人的事与旁人说起。”
没想到丰玉子半分思索也无,马上回道:“可以。”
“其三,我兄涟丞最后一世劫苦众多,我心中时有挂念,虽同尊驾共行,可否许我偶尔来看望他历劫苦厄……”
“你这……”丰玉子倏然甩袖转身,面上虽也满是笑意,看在莲兮眼里却好似冰雕玉琢,僵硬冷然之极。
莲兮本就心虚,顿时被骇得退了一步。
丰玉子鼻中轻轻一哼,缓缓说:“这也可以。”
“其四,”话到此时,以她龙莲兮天不怕地不惧的本性,在丰玉子冷若千年寒冰的眼色之下,竟也不敢妄自揣测他的真身。今日她一个横扫三界的混世小魔君就此栽在他手中,死也得死个明白,再无暇顾及什么颜面扫地,只怯怯问道:“莲兮想请教尊驾的真身尊号,在哪一宫司职,还请尊驾明示。”
只见丰玉子雪袖一抖,指尖飞花摘叶拈下一片翠绿厚叶,又将叶子掷镖似地投向背后的莲兮。
莲兮取叶于月光银晖下观看,只见叶子上浅浅书着两个字。“本尊封郁,你今生今世都须记得这二字。”
第六节 君若无意 付之一笑(1)
青阳虽是紧邻东海,莲兮靠着两条腿赶路,也足足从三更半夜走到翌日太阳将近落山,好不容易才拐进东海湾仙径,奔回她自家水晶宫。
她袖中还掖着封郁写予龙王敖广的亲笔书信,行了一日打道回府,心中也打了一整日的如意算盘。
若不出意外,她父君应当还在深海珊瑚林的中心闭关修炼龙真,他老人家闭关前,整片珊瑚林海都肃清活物,不论时长,期间大小事务皆由莲兮的母上全权定夺,便是海陷地裂了也从来无人敢前去叨扰龙王。莲兮便也想以此为借口,将封郁的书信往她父君母上休憩的寝宫一丢,名正言顺地跑路。
只是她如今神元枯竭,恢复得极其缓慢,再要似今日这般用一双腿来回赶路,她也着实吃不消。不过想它东海最是以藏珍纳宝名扬天下,水晶宫藏宝殿中任一件玩物神兵都大有来头,拿在手中,没有不叫人艳羡的道理。莲兮自幼也在其中见识过几把得以仗之飞行的刀剑,只是自她有梦龙鸾凤之后,对天下神兵再不曾正眼瞧过。眼下她使不得体中之剑,又要同封郁一起前去寻物,前路惊险不明,也只好屈尊去藏宝殿摸一把容易驱使的刀剑,暂作代用防身。
她母上每每于晚膳前在政殿中审阅下辖水君们的奏报,水晶宫中除了近身伺候她母上的侍女,此时其他仆役多半忙于备膳。莲兮只要瞒过虾蟹守卫,便能先潜入藏宝殿偷刀,再往寝宫将信一扔,神不知鬼不觉拍拍屁股走人,也省得惊扰母上大驾。
常言道,家贼难防。
莲兮从小就是窝里反,数千年间背着爹娘不知在藏宝殿几出几入,偷出过多少宝贝。长年经验积攒,她也晓得,殿中奇物让人眼花缭乱,从头至尾盘算一遍都要费好大功夫。掌管藏宝殿库府的龟少司每年盘点一次,就能算是勤快了。只要掐准时机将偷出来把玩的宝物及时奉还,便绝不会被发觉。遇上一时不能送还的东西,好比当年的四方如意盘,她便临时造个假货来偷天换日一把。她父君的火眼金睛是必然瞒不过,骗骗龟少司一干人等却绰绰有余。
偷摸一把剑嘛,于她不过探囊取物。
她敲定主意似平时那般,自藏宝殿后阁翻进,却远远瞧见藏宝殿里三层外三层尽是虾兵蟹将,将一座不大的宫殿守得犹如铁桶。换做平时,她提起神冥起一式移行之术,或许能趁众家将眨眼之际,打他们面前飞窜而入,今日便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
然而如此防卫阵仗却着实反常,莲兮好奇心起,悄悄绕去藏宝殿正门处窥看,只见这处更是簇拥了好大一群家臣家将,正围作一团,你来我往争论不休,须发尽白的龟少司自然也身在其中。
莲兮生性唯恐天下不乱,最是不容得自己错过围观混乱之机。眼见如此,便赶紧上下理好银白浮纹滚边的长衣,若无其事地娇咳一声,往藏宝殿正门缓缓步去。
那一群小老儿们争得面红耳赤之际,听得这一声咳嗽,竟皆悚了一悚,忙互相拉扯提醒,呼啦啦尽数躬身作揖,龟少司带头道:“莲公主大驾,我等议事在此,方才未曾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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