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兮急着要逮个人来问问,当下直接踹开门,旋风似地拔腿往外寻去。
她房门就朝着后山桃花花海,其间隔着一条彩绘长廊。此时天方破晓不久,整座青山上除了鸟雀鸣啼和热锅蚂蚁似的莲兮,再没别的活物动静。她在廊前廊后找了半天,不知是青仪宫构造奇异,还是她天生缺失方向感觉,前路后路硬是被她走成了死路。莲兮火急火燎奔走片刻,连青仪宫的前门也绕不回去,七拐八弯终又走回自己的房门前。
正无奈中,她忽见桃花林中有人影闪动,忙走了过去。
青山后山上遍植桃树,娇艳的粉红仙花在蓬莱岛中四季常开,偶有落瓣飘坠,景致幻妙。莲兮却只顾穿林寻人,也无暇赏花,眼见层层石阶之下背向她,立着一人,乌发未绾长垂腰间,身上一袭青白薄衫,肩头还依附着几片娇柔花瓣。
她本该大喊一声“封郁,你叫我好找”,她本该直奔过去质问他怎么让她在青仪宫宿了一夜,她本该心中担忧龙涟丞在青阳的转世……
然而在她看到那背影的一刹那,喉中竟好似被一双手生生扼住,半个字也吐不出。
脚下仿佛生出根来,令她只能静静伫立在百级石阶之上,眼睁睁看着花间阶下的男人闻声,转过身来。
那一双短短的眉好似笔蘸淡墨在额间轻点了两点,虽渺渺夜雾一般,却将一对微微上扬的眼梢衬得有如明朗月弯,眼波流转其中,映着破晓天光与粉绯桃色,温若春水。
她望着他拾阶而上,一步一步与她愈发靠近,如此稀松平常的事却让她心中酸涩无比。
他在她面前尺寸之间站定,伸出两手抚了抚她的双颊,又拿拇指指腹在她眼下轻轻擦了擦,一面垂眼望着她,柔声问:“为何又在落泪?你梦中也是如此,闭着双眼泪水流了又流……叫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额角与双鬓的黑发中夹着几丝银白拂在她颈上,春柳一般柔软,触及之下却让她的泪水更加奔涌。
梦?
不错,她确实在迷糊之中见到许多错杂之事。
那或许就是她生平以来第一次夜有所梦,虽不能记得清楚,却也更不愿忘记。
果然如同仙友所说,一场幻梦好似一丝失落在外的灵魂,梦醒时分再次忆及,虽不过像是水中月镜中花一般朦胧,但终究那一丝灵魂复归于手,让她心中莫名安定踏实。
她向前探出身,张开双臂拥住封郁的腰背。她的鼻尖贴在他的胸前,入鼻仍能嗅见桂花的甜蜜芳香。
被她拥在手里的宽厚肩背,并未像她所想的那般颤抖不已。
然而他胸膛中的心跳却在她耳边,从初时沉重缓慢的响动,逐渐加快,逐渐加快,变作轻促的律动。
“咳咳,”封郁腰间被她双手紧扣了片刻,终于在她头顶开口道:“莲公主如此投怀送抱,当真叫我受宠若惊,只是……山间晨风料峭,莲公主不如多披件衣衫再与我……”
莲兮本是泪眼迷蒙,这时听封郁这么说,下意识往身上一瞥,竟发现自己上半身只在抹胸之外罩了件半透的丝衣。她脑壳之中骤然亮了一亮,神思从半梦迷离中醒觉过来。
她又究竟在做什么?
莲兮赶忙推开封郁,往石阶上退了两步,掩住胸前说:“你……我,本公主方才鬼迷心窍……不是,是脚下绊了一跤,才不慎摔到你身上去,你……你休要,休要想歪了!”
封郁嘴角勾笑,抱臂在怀,答道:“莲公主穿着裆裤围兜的模样我都见过,现在才害羞,岂不是有点后知后觉?”
“你……”莲兮闻声将前胸掩得更紧,大声道:“你好歹也是个天家皇子,怎么跟市井无赖似的,你若还拿我儿时的事来寻开心,本公主便再不陪你去找玲珑心……”
莲兮还自后退,却忽觉背后撞上一物,随即裸露在外的双肩一热,覆上一件玄黑色的短袍。
她正欲回头,还未及反应,手臂便被身后之人扯过去。
莲兮踉踉跄跄被拽到那人背后,忙定睛一看,只见他脱去黑袍,上身只穿着一件无袖的黑底赤痕短衣,背上此时虽未佩着弓箭,但那一副冤家的身姿,即便是烧成灰烬,莲兮也不愁认不出来。
莲兮最是讨厌胧赫行路时敛气掩息,来去无踪。但因他少年时常年随侍掌世天帝,身藏暗处身兼刺探与护驾双职,多年习惯使然,即便日后掌位东方旭阳宫,位居四方神之一,还是改不了一副蹑手蹑脚小偷小摸的模样。
想到方才身上只穿着一袭半透的丝衣,大半个后背都给这冤头看走了,莲兮心中忿忿不已,将肩上的黑袍往身上又紧了一紧。那衣服内侧还残存着丝丝温热,她被包裹其中,这才察觉山间晨风果真料峭,方才迎风而泣,身上确实有几分寒冷。
她在胧赫身后忙着裹衣掩胸,待回头来看时,只见胧赫封郁一双黑白身影对立于石阶之上,中间只十余寸空隙。一个抱臂,一个垂手,两人就此默默相对了半晌。
“你们慢聊,我去换身衣服。”莲兮见气氛诡谲,扭身便要跑,不想胧赫手上更快,将她拽在身后,偏不让她走脱。
她正要往胧赫后膝踹上一脚要他放手,却听他突然说道:“你这老狐狸在青仪宫蹲了半月有余,想拿的东西我师尊早就给你了。现在莲兮也醒了,你再没理由赖在这里了吧。随你去寻什么玲珑心,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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