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得走了。”查理说,他笑了笑,站起身,拥抱了他的姐姐,又冲纳威亚点了点头,“回头我会介绍你们认识,他叫安·伊利斯。现在我要回到范蒂尔星系了,希望路上不堵车。”
3
没有查理的下午更加忙碌,安意识到身体中的抑制剂就快失效,他掩盖自己的味道,专心于手上的事。他们所在的区域不参加夜集市。在这场全星系的集市上,人们可以追逐太阳的脚步逛街,总是在阳光里购物,而夜集市是种传统和情趣。
安在傍晚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周和大卫去夜市买食材,他则搭乘主办方提供的交通工具前往第一大卫星城。
接近1000秒的等待后,安登上了通往卫星城的天梯。
全透明的天梯像一根细银针,插入地下两公里,另一头连接卫星城。(快要接近卫星城时,会有一个舱内翻转的过程,重力措施会使得其中的游客感受不到太大的变化。)
安在海岸线的位置登上天梯,他的脚下是蔚蓝的大海和闪着光的大地。
随着天梯的启动,噪杂的市集、标志性的巨大圆弧状建筑、横跨大海的海上通道都离他越来越远。地面变成了微型景观,像全息作战影像中的模拟场景。
他所在的运输仓很快就进入云朵所组成的浓雾中。快要落山的太阳把上面和下面的云朵都染成了军舰指示灯那样的橙色和紫色。云与云之间,他看见一条细线,那是另一条连接卫星城和行星的天梯。
安看着美丽的景象,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负罪感在他的心头牢牢抓住他。
作为一个幸存者,他一直以来充满愧疚。愧疚是长在身体里的野草,任何一种情感和经历都无法将它们烧毁,它们会因安慰或满足而暂时消失,但最终会在一切结束后继续破土而出。他的胸膛因此伤痕累累。他一次次在噩梦里醒来,全身是汗,他曾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希望死亡能够给他最后的解脱。
如今他不再逃避,他喜欢查理,希望和他配对,但他依旧心情沉重,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资格活下去,他从没有想清楚过这一点。
他的身体内外都是伤痕,那是一些他一辈子也无法逃离的伤痕。
但遇见查理之后,他的确看见了更多的东西,看见了那些转瞬即逝的生命,看见时间和空间以另外一种方式呈现在他的面前。
它们能最终带走他的负罪感和他的伤痛?
他并不清楚。
天梯脱离大气层,安看着黑色宇宙背景上的群星,闭上双眼。
*****
五个地球标准年前,银河系第三悬臂的某处。
安睁开眼睛,剧烈的疼痛令这位坚强的战士咬紧牙关。他的腿被一块巨大的钢铁压住,肋骨断了几根,碎玻璃和碎金属扎进他的皮肤,他的头上、身上到处都是血和伤口。他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见。
整个坠落的船舱里都是爆炸后的气味,还有一种异常可怕的、人体被高热烤焦后散发出的蛋白质味。
安躺在原地,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四周。
他的不远处是一截断掉的、血肉模糊的手臂,从纹身上,他能判断出它曾是中尉约翰逊的手。中尉是计算员之一,一个冷静、谨慎的军人。那截手臂是从他身上硬生生撕扯下来的,伤口说明了一切。安无法想象约翰逊遭遇了多大的痛苦,他也不知道在他遭遇这样巨大的痛苦时,他是否已经死去。
安向远处看去,他看到了更多、更多的尸体,更多、更多的残肢,无尽的血和死亡。
船舱里只有细微的火花声,他听不见人的呻吟,听不见说话声。
死寂在这儿统治世界。
安的胸膛因痛苦近乎爆裂。
“还有人活着吗!”安用嘶哑的嗓音大喊道。
舰桥区域没有任何一声回应,他的身边只有残缺的身体部件、满地满墙的血。
安不断地大喊,直到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从船舱的破洞处看向外面,天空像他的母星般温柔。
3000秒前,军舰“冷杉”坠毁在这颗无人星球上。
更之前,整只金蝉舰队、整只游牧民族德林郡的舰队,都在这场交战中覆灭。
没有胜利者,没有赢家,没有任何荣耀、光荣,有的只是死亡。
安不知道他们所有人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一切。
战争开始前,他们请求协商,但遭到了拒绝。金蝉被困在不可跳跃区域,只能被迫进行战斗。冷杉主舰向指挥部发出了请求支援的讯息,但指挥部说好的支援却迟迟没有来到。他们在孤岛上挣扎,死亡用双臂拥抱他们与对手。
但为什么他还活着?他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在这场灾难里死去。
他真的无力承担后果,无力承担这么多人的死亡。
他记起帕克舰长所在的军舰是第一艘被导弹液化的军舰,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和他说一句话。他还能回忆起他拥抱他的力度、他的笑容和眼角的伤痕。他那冷静而温柔的恋人。
安的泪水夹杂着脸上的血液流到耳孔里,他擅长控制情绪,但这一刻他无法忍耐,他无法忍耐周围的死寂、无法忍耐那些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爆炸声,无法忍耐这么多的死亡和血液,无法忍耐他还活着这个事实……安朝那片蓝色的天空喊叫,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一刻安·伊利斯被杀死了。
有什么东西果断而残忍地刺穿他的心脏和灵魂。
4
在查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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