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能轻松回忆起那些拥抱和那些吻。
记忆不会停止疼痛,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刺穿他的咽喉。
安感到眼泪划过面颊,他很惊讶,赶紧用手抹掉。他试图止住眼泪,却无济于事。他感到难为情又难过,只能慌张地用手擦去那些无法控制的泪水。
温暖又痛苦的回忆占据他的身体,他的手指和身体都在颤抖……
查理走向前,他拥抱了他。
这个拥抱来得太及时了。五年,超过一亿五千万秒,每当这种冰海啸般的痛苦席卷身体时,唯有寒冷予以他拥抱。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一个人走近身边的感觉了,他通常过于胆小、谨慎、阴郁。
那是个非常轻柔的拥抱,它与走进书架时擦过身体的尘埃并无区别。
安把眼睛压在查理的肩膀上,他的眼泪就像他流血的心。这个世界太残酷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重新站起来。此刻他很庆幸查理在他身边,他需要有人带领他走出来。残忍的过去彻底毁了他的一切,他的身体和精神,他变得甚至不愿抬头仰望星辰。他希望有人对他伸出手,告诉他恐惧和愧疚不是世界的全部。
安无声的眼泪最终变成了啜泣,而查理只是抚摸他的脊背。
安感到他全身的伤口都在疼痛,受过伤的脚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他靠着栏杆滑下去。
查理同他一起滑下去,跪坐在地上,靠着栏杆。
安紧紧地抱住查理,好像他是血色海洋中唯一的那根稻草。
太多的回忆在安的眼前来回跳动。整整五十二年,他为军队付出一切,而最终,他成为他们希望快点抛弃的瘟疫。五十二年,他尽职尽责,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得到这样的下场。他无法责怪军队的选择,他能做的只有憎恨战争本身。而他始终没有办法面对战士们的死,太多的人死了,五万个战士在那场战役中丧生,而他却还活着。
一亿五千多秒中,愧疚和痛苦追逐他的脚踵。
查理在阳台的栏杆下拥抱安,他把手指插进安褐色的头发,他揉了揉他的脑袋。
安在查理的拥抱中回忆起萨拉科特星系的西澜,他的家乡。在他无法平静时,他就想象那儿的深红色日落,他们的太阳已经年迈,用肉眼能看见它红色的身体,它过于膨胀,过于稀薄,但它提供的不那么多的光和热塑造了西澜。
“五年是段很短的时间,你呆在一颗星球,没有移动过。航行会对你有帮助,我向你保证,安。”
“我觉得很疲惫。”安回答,他的声音里有很大的鼻音,他糟糕的鼻涕和泪水都在查理的睡衣上。
“那就好好睡一觉。”
“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梦……它们有的太真实,我常在梦中醒来。”
“你在遥远问候号上做梦了吗?”
“没有。”
“那今晚也不会。”查理说,他轻推安的肩膀,红色的眼睛出现在安金色的眼睛里,“现在躺到床上去。”
安看着查理,他缓慢地照做了——站起来,离开阳台,走到床边,钻进了一点也不熟悉的床褥里。
“你要我陪着你吗?”查理坐在床边问他。
“我不知道。”
“你反对我呆在这儿吗?”
“不。”
“那我就呆在这儿。”查理说,他脱掉了上衣,躺到了那张安并不熟悉的床上。
他像刚刚一样拥抱住安,安缓慢地舒展了蜷缩着的身体。
“你听过那个古老的谚语吗?来自冬眠技术刚刚诞生的大航海时代。”查理握住安的手指,“它是说——噩梦惧怕商人,他们和虚空交易它。”
安听过这句谚语,他从不知道它指的是什么。
查理吻了一下安闭上的眼睛。
那个吻的速度很快,在它离开的下一秒,安怀疑它是否存在过。
他听见了查理的声音。
“商人是食梦者,因为他们活得比噩梦更长。晚安,安·伊利斯,你的噩梦是我的晚餐。”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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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很快睡着了,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查理把手撑在枕头上,看着安的脸。
安的身体因呼吸而微微起伏,查理凝视他垂下的睫毛、脸上破碎的阴影。他的眼角旁已经没有泪水的痕迹,但在他身体上造成伤痕的那些过去依旧纂刻在他的心头,从痛苦中走出来是一个漫长又艰难的过程。
等待安睡得沉了之后,查理亲吻了他的额头,像只真正的兔子般悄无声息地下了床。他从安的房间里出去,轻轻掩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行李中取出遥远问候号上惯用的青河萃取物。他拿着它回到安的房间,将小瓶子放在床头。
二十多年前,查理在一次贸易中喜欢上了这种具有舒缓神经效果的植物——青河,此后,他开始将以青河为原料的制品销售到其他的星系。这桩生意同时扩宽了查理对艺术品的理解,在高度工业化的宇宙里,旧地的生活物品便是新地的艺术品,它并非只是一件物品,同时也包含一个星系或一个民族的文化。此后,查理常常去往文明程度并不怎么高的星球,去寻找可以被认为是艺术品的商品,销售结束后,他将一部分利益返还给出产地,这使得他和很多贸易伙伴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那时起,他的卧室里开始使用青河作为舒缓剂。这种植物气味层次丰富,会随栽培土壤和天气产生诸多变化,每次都会给人新的惊喜。青河是一种比旧地迷迭香、天竺葵更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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