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刚才才苏醒过来。
“没事了,你已经没事了。”
母亲将叶佐兰抱在怀中,心疼地轻抚着他额头的白布。
叶佐兰原本不觉得委屈难过,这下子倒是勾起了小孩子脾性。他在母亲怀里蹭了几下,目光越过了站在床边的姐姐,看见了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的父亲。
即便没有明说,但父亲毕竟还是在默默关心着自己的。
想到这里,叶佐兰便主动唤道:“爹爹。”
叶锴全应了一声,终于也走到床边,伸手轻拍妻子的肩膀。
“我有点话要和与佐兰说,你先带着月珊出去。”
母亲和月珊依言走开,屋子里便只剩下父子二人。叶佐兰想要欠身起床,却被父亲按回去继续躺着。
“别动,听我说话就好。”
父子二人对面无言了好一阵子,还是叶锴全主动询问道:“腿还疼吗?”
叶佐兰摇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叶锴全又忍不住教训道:“自从那天我打了你那三十棍,你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你娘她一直挂念着你。这次听说你出了事,更是吓得魂不守舍。你要恨我可以,但却不能这样折磨她。”
“孩儿知错了。”叶佐兰垂下眼帘:“孩儿并不埋怨父亲,也不应该害母亲担心。”
叶锴全点了点头,然后弯腰,坐到叶佐兰身边的床沿上。
“为父想要和你说一些……陈年旧事。你可愿意听?”
叶佐兰点头。
叶锴全略作沉吟:“你出生的那一年……咱们家出了两件天大的好事。一件,是你娘生了你。而另一件,则是为父考取了功名。”
“进士二甲第二十六名。”叶佐兰背出了这个已经听到耳朵起茧的数字。
“不错。你可还记得,那年殿试的人数?”
“三千四百五十六人。”
“殿试登科者呢?”
“只有一百五十七人。”
叶锴全点头,对叶佐兰的回答十分满意。
“不错……那一年的殿试登科者共有一百五十七人,其中留京待选三年者,十之六七;立时启用者,则不足五十人。那个时候,为父被朝廷启用为都水丞,要说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啊。”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微笑。
“初入仕途者,总是满怀着抱负与设想。那时的为父我……也恨不得整天都窝在都水监里;甚至连你也带在身边,从小接受皇城朝堂的熏陶。”
叶佐兰稀奇道:“孩儿曾进过皇城?”
“进过,只是你自己不记得罢了。”
说到这里,叶锴全脸上的柔和却又慢慢黯淡下来。
“那之后的整整十年,青年才俊不断入仕,同期的进士频繁右迁……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六品官阶和那座小小的都水监,驻步不前。慢慢地,我从满心欢喜变得惴惴不安,时而自惭形秽,时而却又愤世嫉俗……”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你说,为父的才学,难道当真不如你那傅正怀伯伯?”
叶佐兰对傅正怀并不熟悉,但是他还是果断摇头:“在孩儿的心目中,爹爹永远是最优秀的。”
“……你也学会拍马屁了啊。”
叶锴全因为儿子的答案而苦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其实,那天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我一直以圣贤的教诲来衡量你的行为,然而这已经不是一个圣贤生活的时代了。传说中的麒麟只降生在太平盛世,可是心怀抱负的人却无法选择自己出世的时间。坚硬的石子或许可以抵御流水的一时冲刷,但是柔弱的落叶只能顺流而下……至于为父我,也不应该忘记自己本心,甚至还在你做出提醒的时候,恼羞成怒。”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显然在叶锴全的心中收藏了许久,或许从叶佐兰挨打的那一天就开始了酝酿。
在叶佐兰的记忆里,父亲从未与自己有过如此诚挚的交流。要说不意外,那显然是不可能的。然而比起意外,更让叶佐兰感动的是,父亲头一次给了自己被尊重的感觉。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父子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叶佐兰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叶锴全。
“洪先生说,国子监乃是治学修身的地方。但是能学到的东西,远比书卷里的更多。虽然孩儿入读太学止有半年,但是的确有所体悟。也能明白父亲的苦衷……”
说到这里,他再深吸一口气。
“其实孩儿还有一件事需要坦白……那个漂亮的蟋蟀笼子,瑞郎并没有收。他要了别的礼物。”
叶锴全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只问道:“那他要了什么?”
叶佐兰张口欲答,却又怔了怔,改口道:“要了爹爹之前给我买的一支犀管笔。”
叶锴全并没有再追问,却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你且好好休息,刚才唐府有人传话,说他家公子会在午后来探望你。你们聊聊,但不必处处讨好,你爹我尚且不至于靠你来发迹。”
午时刚过,唐瑞郎果然就登门拜访来了。
今日是旬假日,唐瑞郎是直接从唐府过来的。因此,也未穿着素衣青衿的国子学常服。
此刻,他穿着一袭圆领白锦袍,用银丝绣满了暗灵芝纹;腰系珍珠金带,垂着白玉紫綎、犀环杂佩;头顶长发束起,戴一顶嵌了红宝石的莲瓣金冠……举手投足之间贵气非凡,真如皇子驾临。
叶佐兰一时竟然看得呆了,再回神的时候,唐瑞郎已经坐到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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