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站在那里,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吞下血水,何英再次开口,“……燕……至……”
余燕至瞧见了他张开的嘴巴,血肉模糊,舌尖几乎快要被他咬碎。
“何英……”声音变了调,像从鼻腔发出,一瞬间眼前豁然明亮,仿佛之前他也瞎了哑了,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又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你记得我了?”
何英艰难地出声道:“记……得……”
支撑了太久,狂喜与疲惫一齐将他击垮,余燕至跪了下来,跪在何英面前,他仿佛是连动一根手指的力量也丧失了,颓然地垂着脑袋。该笑还是该哭?他脑海一片混沌,理不清情绪……
脸庞被冰凉的手指抚摸,从额头到眉眼,从鼻到唇……
“燕……记……得……”
眼睛一眨,泪水流了下来。余燕至握着何英的手,将他掌心整个贴在了面庞上,“不疼么?你不疼么……求你别说了……”
何英闭紧双唇,另一只手抚上了余燕至发顶。昏死前的一刻,他以为已经一无所有,无可留恋,然后是混混噩噩的一场梦,梦醒后,有个人还在原地等着他,似乎从不曾离开。
恨,不恨?
继续前行就能找到答案。
无论走出多远,一回头,这个傻瓜总是在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也或许他才是真正的傻瓜,被仇恨蒙蔽双眼,对那颗纯粹的心视而不见。
十年前的初遇,余燕至紧紧拉着师傅的手,眼里满含泪水,他因为父母的离世而伤心,对周围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可当那年纪相仿的男孩出现面前时,余燕至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在了他身上。从那时到今日,他依然如初。
余燕至抬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何英,似乎要永远这样望下去。
第 40 章
40.
体内的毒始终没有解,那一日后,何英无法再开口说话,他渐渐明白了这具身体与两年前的差别,已经不是依靠忍耐与毅力可以改变。
为了方便何英行走,余燕至劈回了根小竹竿,竹竿一头包裹上了几层布条。
接过这简易的手杖,何英显然怔愣了瞬间,虽然心里明白,可当真面对犹如废人般的自己,何英心有不甘,他试图掩饰,却没能逃过余燕至的双眼。
余燕至曾几次想对何英说,天荒谷邵秋湖正在研制解药,他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神医,定能让何英恢复如初。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邵秋湖给余燕至希望,余燕至便要在希望与失望中煎熬,不到最后,谁敢信誓旦旦承诺?何英方神志清醒,余燕至不想加重他的负担,一句“别担心”已是最大限度的宽慰了。
何英仔细地摸着手杖,然后握住了缠绕布条的一端,另一端点了点地面,他自凳中站了起来。
探索着方向,何英依靠手杖走出了十步远的距离,他认为自己一直在朝前行走,可按原路返回时却没能立刻找到余燕至。手杖划过四周,在左侧碰到了障碍,何英这才走回了余燕至面前。
“用着顺手么?”
何英点点头,牵起余燕至的手握紧在了掌心中。
来来回回,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何英一次走得远过一次,也一次比一次笔直,直到能行至东厢前的石阶,何英才坐回了凳子休息。
余燕至留下句话,转身进了屋中。
一手拄着手杖,一手自怀里取出玉簪,何英仰起下颌,微微眯着双眼,视线仿佛送向了遥远的地方。现在,他有大把时间去“回忆”,回忆那晚的每个细节——是什么理由,让那些人痛下杀手却偏偏对他只擒不杀?又是什么理由,那些人竟然放过余燕至……一句“命大”根本难以解释,定然是有所目的,目的的实现需要他与余燕至活着,可他想不明白,自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落伽山,他们如何会牵惹一群身份不明的杀手?若根源并非在他两人身上,却又与他们有所关联,那是……
何英的猜想与余燕至不谋而合,但真相仍需调查,哪怕明知道了南诏巫医这条线索,可以他的模样,能做什么?
指腹摩挲着玉簪,何英想,他寸步难行,也困住了余燕至。
重新站起,何英试探着朝北而行,他想首先熟悉这不算大的环境。无计可施,却不意味停留原地等待,如果身上的毒有能解的一日,那一日是何时?如果不能,是否就得当一辈子废人?
两年多时光对何英而言几乎是片空白,恢复之初,充斥心中的依旧是当年的愤恨与悲痛,短短两三日已经犹如两三年漫长,然而余燕至怀着同样心情却度过了近千个日夜。锋利的刀刃渐渐变钝,钝刀缓慢地拉割伤口,愈合的同时血肉又再度分离,日日夜夜,每时每刻。
余燕至背负沉重的担子直到今日,这份沉重里包括了他,可他清醒过来不是为了继续拖累余燕至,他想与他一起分担——这是责任,也是他们共同的仇恨。
端着茶水从屋中走出,余燕至瞧见了快要撞进墙角的何英,手杖毫无悬念地遇到阻碍,何英原地转过身,像只被剪了胡须的猫,继续朝错误的方向一错到底。
“何英。”余燕至出声唤他。
何英暂停脚步,竖起耳朵确认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后手杖在地面轻轻一点,向余燕至走去。余燕至同时迎上前,途中牵起手杖,将何英带回坐下。
“喝水。”
手杖从左手送往右手,何英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又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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