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对他生出了爱意。
本是父子,本该只有父子之情,内心却在不知不觉间生出深深爱恋,苏长卿虽然半生洒脱随性,不拘小节,却也知道这样的心思,已是违了天伦,恐怕只好永藏心底。
他微微蹙了蹙眉,鼻腔中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一次轮回可是他用五百年的酷刑换来的,若还是如上次那般爱不能言,痛不欲生,又有什麽意义?
苏长卿眼珠一转,眼底已生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瞥了眼认真地替自己捶腿的苏重墨,突然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父皇,我去给您倒水。”
“咳,咳……不必……”苏长卿涨红了脸,慢慢坐起了身,苏重墨已然倒了茶水递了上前。
他一直知道苏长卿因为常年酗酒之故,时常咳嗽不止,身为儿子,虽然苏重墨已劝过苏长卿多次戒酒,奈何对方都只是口上敷衍,依旧嗜酒成狂。
一盏清茶递到眼前,苏长卿缓缓抬头,他又闷咳了几声,这才顺势握住了苏重墨拿著茶盏的手,慢慢仰头喝掉了杯中的茶水。
“父皇,日後还是少喝些酒吧。”
苏重墨并未注意到为何苏长卿的手握在自己手上不放,身为儿子的他所担心的只是对方的身体。
苏长卿含混地应了声,这才松开了手,但很快这只手就拉著苏重墨坐了下来。
这还是苏重墨及冠之後第一次和苏长卿坐得如此近,一时间,他竟觉得有些局促,不由自主地便试图坐得远些。苏长卿察觉了儿子的小动作,眉间一蹙,干脆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腰。
他细细端详著苏重墨已然从稚嫩变得俊朗的面容,忽然想起了上一个轮回里萧远图在苏重墨死後告诉自己的话──太子本就对你积怨已久,我不过是许了一个虚幻的希望给他而已。
而那时,自己的儿子居然真地为了那样一个虚幻的谎言,不惜起兵反对自己,一直到死。
想到最後苏重墨宁死不屈自尽在冷宫的惨景,苏长卿的心隐隐作痛。
“墨儿,你恨父皇吗?”
“父皇,孩儿惶恐,不懂您的意思,还请陛下明示!”
苏重墨听见苏长卿突然这般问,以为这性情多疑易变的暴君似乎是对自己有所不满,他立即挣开苏长卿的环抱,急急跪到了地上。
此时此刻,他所做的一切都需谨慎,如若不小心再得罪了苏长卿,或许还会给之前被自己力保下的太傅带来麻烦。
果然……果然这孩子怕著自己,心底也必定对自己是有所怨恨的。
可父子之间这样的芥蒂却又叫他如何愿意承认?!
毕竟,十年之前,他们父子之间是那样的亲密无间,以至於让他的内心中滋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感。
苏长卿默然片刻,伸手扶起了苏重墨,他看著对方有些惊慌与不安的眼神,眉眼一淡,缓缓说道:
“这些年来,你看著父皇杀了那麽多人,杀了你的二伯,杀了你的陈叔叔,还差点杀了教导你的太傅,你的心里若真无一点恨意,那才叫冷血。”
苏重墨震惊地望著苏长卿,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然而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当自己的父亲变成一个背信弃义,残害忠良,压迫百姓,满手血腥的残暴君王之後,他一直敬慕苏长卿的心中已是禁不住生出了作为儿子不该有的怨愤。
但同时他却也一直在渴望著,有朝一日苏长卿能幡然醒悟,不再滥杀无辜。
面对苏重墨的沈默,苏长卿眼眸半眯,心中渐渐激动,他忍得太久了,久得让他後悔,让他不甘。
“可你不能恨父皇,因为父皇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应该知道的。”
狡兔死,走狗烹,这一点苏重墨如何不知,他甚至明白苏长卿做这些是在肃清朝中可能威胁到苏氏皇位的权臣。
只是那些人真地可能威胁到皇位吗?
他温和寡言的二伯父,豪爽开朗的陈叔叔,以及曾告知自己,就算父皇杀了他,也不可责怪父皇的太傅。
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借口,连他这後期变得暴戾恣睢的父亲也是。
皇权虽然至高无上不可被撼动,但稳固的根基却不应当建立在无辜者的鲜血之上。
苏重墨没有说出这些反驳的言语,他的心中依旧考虑著不能轻易惹怒苏长卿,否则只恐对方会迁怒更多无辜。
“孩儿知晓。”
苏重墨说谎的时候,总是不敢望著自己。
苏长卿太了解这个孩子的脾性了,他并没有再继续逼问下去,只是轻叹了一声。
他还有很多时间,相信可以慢慢改变苏重墨对自己的看法和心意,而这也是他不惜用五百年酷刑换来再次重生的意义之一。
只有父子之间芥蒂消除,他才有可能更进一步地让这个孩子了解自己内心那压抑已久的感情。
“小子,这世上你我父子相依为命十数载,你记住,就算父皇再怎麽对付其他的人,也不会用那样的手段对付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血脉相连,永不可分的儿子。”
苏长卿面色沈凝,上前抬手轻抚了抚苏重墨的面颊,悠然说道,“父皇发誓,永远都不会再伤害你。孩子,你也不会伤害父皇,对吗?”
“父皇,我……”
正在苏重墨满心纠结之刻,魏明之猛然闯了进来,他气喘吁吁地奔到苏长卿身旁,却见对方满眼柔情地站在太子身边,一只手已经攀抚到了苏重墨的面上。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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