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提醒,不如改名叫最后通牒,反正也没给我反悔的余地。
我叹了口气,默默缩进被子里。
隔了很久。
“欸,要不要我帮忙?”我用手肘推了推他。
他睁开眼睛,漂亮的睫毛像贝壳一样,疑惑地看着我。
我指了指被子里面。
他怔了一下,然后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用了。”他看着我的眼睛,用最温柔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语气告诉我:“我做人的原则,就是一定要忍住,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留下来,攒起来,然后,放在一起,一口,一口,一口地吃掉。”
这跟吃东西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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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死后,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管家是广东人,对神佛敬重得很,一大早就起来祭祖放鞭炮,我跟着他认识了涂家列祖列宗,涂遥带着糯糯在客厅玩,嫌我不过去陪他,跑过来抓我:“谁要拜这些乱七八糟的,大叔快来陪我打牌,三缺一……”
我敲了一下他的头。
“说什么呢!快给我跪下,你也要拜太公太婆……”我点了炷香给他,自己也朝牌位拜了拜:“小孩子说话没大没小,太公太婆不要介意。”
他马马虎虎拜了三下,过来拖我:“大叔真是太迷信了,走吧走吧,管家会帮你拜的,对了,把我那份也拜一下哈,阿公阿婆不会介意的。”
管家被他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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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暖和得很,因为糯糯现在就显示出了无限的活力,所以我很有前瞻性把家具都换成了圆角,不能换的都包好了,客厅的壁炉周围弄了护栏,铺了厚厚的白色地毯,糯糯穿了一件有奶牛斑点的白毛衣,在地上打滚,像一只小熊猫。
他还是太小,对这世界充满好奇,不管什么东西,都要抓到嘴里咬一咬才罢休,早上涂遥嚼口香糖不该被他看见了,他闹了一上午,没要到手,奶都不肯喝了。
米林在客厅哄了一会糯糯,到厨房来找我告状:“涂遥在教唆糯糯咬自己的脚。”
我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觉得不太严重,毕竟糯糯的袜子和衣服都是每天换的,咬一咬也没事。
“你在干什么?”米林对我正在做的事产生了好奇。
“我在准备年夜饭要吃的东西。”我切好了鱿鱼,交代了一下厨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差不多都弄好了,我们去客厅吧。”
岛上的厨师用了很多年了,涂遥以前在这岛上过的年一定不怎么开心,所以今年我想连年夜饭的花样也换换,不要让他想起以前的日子。
我希望这个年大家都要过得开开心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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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很红火。
涂遥喜欢鸡腿,小叶喜欢海鲜汤,米林喜欢狮子头,管家就着醉蟹下酒。
佣人也开了一桌,管家大概是喝多了酒,一定要敬我一杯,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眶都是湿的,哆哆嗦嗦说了半天,我才知道原来涂娇娇都是让他们在厨房另开一桌,也不和他和自己坐一起。
我想了想那画面,比糯糯只大一点的涂遥坐在这么大的饭桌边,对着满桌的年夜饭,旁边坐着自己漂亮却冰冷的妈妈。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涂遥不必再继承她的悲剧。
一杯酒灌下去,火从喉咙烧上来,我想老管家是真的感动,不然不会拿珍藏的伏特加来敬我。
眼酣耳热,世界都是暖烘烘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心情却止不住地轻快起来,像刚倒进杯子里的汽水,气泡一个劲地往上冒,往上冒。
涂遥凑过来,在我耳朵边上笑:“哈哈,大叔脸都红了。”
饭厅里到处都是笑声,敬酒和干杯的声音,说着热闹的笑话,涂遥笑小叶吃相不好看,管家问米林什么时候再演电影,糯糯看我们都有东西吃,却不给他吃,坐在婴儿车里发脾气,愤怒得哇哇大叫,把奶瓶都扔到地上。
我喜欢这样的热闹,因为我也是其中一员。有着金发的胖厨娘过来和涂遥打抱不平,说肖先生是个好人,比以前的女主人厨艺都好,涂遥哈哈大笑,在我脸上啃了两口,表示他一定会好好对待我这个“男主人”。
守岁的时候,我给每个人发红包。
涂遥小叶和糯糯排排坐着,等着红包到手,糯糯完全不知道这个红红的东西是什么,拿着就往嘴里塞,只好交给米林代管。
他们都收到两份红包,因为米林是长辈,也一人给了一份,佣人们拿了红包,在老管家指挥下贴春联,贴窗花,挂灯笼,放鞭炮。不知道谁搬了棵圣诞树出来,在上面挂满了红红的小灯笼,糯糯以为是小桔子,一边打滚一边哇哇大哭,反正就是要吃。
发完了红包,我又拿出两个来,一个给糯糯,两个给米林。
糯糯不懂事,看都不看这不好吃的小纸包一眼,坐在沙发上一心一意地咬自己的脚丫。
米林却抿了抿唇,墨黑眼睛里满是忧伤。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是凌蓝秋给你的。”我拿着一个递给他,拿起另外一个,扬了扬:“这个,是我给你的。”
米林点了点头。
“我看到花园里的树了,管家说是你让他们种的枫树。”他说。
“嗯,等到明年春天,它们就会发芽了。”
一切失去的,都会过去。我们可以悲伤,可以哀悼,但在那之后,我们擦干眼泪,就得重新出发。
因为新生的,都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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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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