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叮的一声轻响,伸手摸了一下,竟是一副火刀火石。微一迷惑之下,登时醒悟:“是那时候师父放进我怀里的!我背对着白玉楼,师父却看见了他过来!”一瞬间已明白了初秋时苏合要他留下郁金不挖的用意,便是为了提防白玉楼。
想明白此节,安墨白急忙打起火石,将药田里的郁金点着了。只盼不算太晚,苏合还有得救。那药草早已干枯多日,见火便着,一阵药气和在烟雾里飘散出来。
白玉楼果然咳了几声,但手上招式却丝毫不弱,大怒道:“我被人算计过一次,若重蹈覆辙,岂不是太蠢!”撇下任流水,一剑向安墨白刺去。安墨白只觉得劲风扑面,他伤重躲避不开,心中不由得一凉,心道:“我陪师父一起死了,那也没什么,只可惜不能杀了他给师父报仇。”
此时一旁的款冬也被烧着,两股烟雾混在一起,白玉楼剑尖将及安墨白眉心,却再也不能向前刺一分,硬生生地跌在地上。安墨白捡回一条命来,呆怔怔地看着昏倒在地的白玉楼,半晌才明白又是苏合救了自己一命。他同任流水对视一眼,中夜的凉风柔和地吹送过来,这一番恶斗终于了结。任流水身上又添了些伤口,鲜血滴答滴答地淌下来。
安墨白挣扎起身,道:“任大哥,扶我一把。”
任流水急忙将他扶到苏合身旁,担忧道:“半仙的伤还好么?”
安墨白喘了几口气,双手微微颤抖,割开苏合伤处的衣衫,牙关忽然“格格”撞击两下,颤声道:“不是心口,或许有救!”
任流水松了口气,掌心同苏合掌心相抵,便要给他输送内力。安墨白忙道:“任大哥,这个我来,你内功不是我赤水玄珠谷一路。药室里有九天九地回生丸和冰麝养营散,请你拿过来。”
任流水急忙取了这两样药物来,将药粉敷在苏合伤口上,又将丸药捏碎了,和在水里,撬开他牙关灌了下去。安墨白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苏合体内,额上细细的汗珠不断滑落。过了半晌,苏合的身子忽然动了一动。安墨白喜道:“成啦!”他重伤之下强行催动内力,此时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歪在地上。
任流水叫道:“墨白,墨白!”心知他晕去实属正常,但两个大夫都昏迷不醒,只剩了自己这个门外汉,那可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得小心翼翼地将他两人抱回房里,盖上棉被。看了看不省人事的白玉楼,犹豫了一下,心中不忍,也将他抱到另一间房里。
苏合伤得着实不轻,若是旁人,只怕早已毙命。幸亏他谙熟医理,躲过了心肺要害,所用药物灵验无比,又救得及时。饶是如此,也过了十几日才醒过来,此前日日靠安墨白嘴对嘴地喂他汤药续命。
一日秋阳温煦,苏合躺在榻上晒太阳,脸颊微微凹陷,犹自十分苍白。安墨白喂他喝了几口米汤,忧心忡忡地道:“师父,你觉得怎样。”
苏合有气无力地咳了几声,低声道:“这个冬天,也不知过不过得去。”
安墨白急道:“不会!”可不知为何,无论如何精心调养,苏合的身子始终不见好,脉象也是虚散无力。
苏合气息低微地道:“墨白,你答应我一件事。”
安墨白呜咽道:“师父,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
苏合伸手抚摸他头发,微微笑道:“那你告诉我,前些日子,自从在丹凤阁看了一封信以来,你在烦恼些什么?”
安墨白怔了怔,垂头道:“我……我……”
苏合柔声道:“还有事不能让我知道么。”眼中带笑,哪有半点方才那半死不活的模样。
安墨白低着头看不见,仍旧是满心凄楚,小声道:“师父知道后,不能赶我走。”
苏合微笑道:“我怎舍得。”
安墨白踌躇半晌,才艰难开口道:“我背上有一块胎记……”眼圈一红,张了几次嘴,可再也说不下去。
苏合看得心疼,不忍再逗他,柔声道:“乖孩子,那不是胎记,是伤疤。”
安墨白睁大了眼道:“什么?”
苏合笑了一笑,慢悠悠地道:“你小时候有一次爬树摘桃子——就是这棵树,不小心摔了下来,恰巧地上有一块尖石,撞得皮开肉绽。那时我手上缺了几味药物,炼制的药膏生肌效用差些,虽然后来找了白獭髓给你涂敷,毕竟迟了,还是留了疤。幸好倒不难看,桃花一般。那次我本要对你说的,你却不听。”一面拍拍安墨白头顶,道:“都不记得了么。”
安墨白大喜过望,将那信上的话对苏合说了。
苏合嗤笑一声,一面亲亲他额头,道:“我怎会收留来历不明之人。溪水上游有个小小村庄,我去打听过,那一年你爹娘染了时疫,抛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一群顽童欺负你,将你推下水去,你才到了我谷里来。”
他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安墨白究竟是他仇人的儿子,还是果真如他所言,被人欺侮推落水中,才碰巧到了赤水玄珠谷来?
苏合不再说话,笑微微地将安墨白抱进怀里。
此时任流水拎了些菜蔬肉食走了进来,笑道:“墨白,我买了两只鹌鹑,你炖给半仙补一补。我也打打牙祭。整整两个月没见肉腥,可真难熬。”
安墨白笑着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道:“师父,赤水剑、玄珠炉,到底是什么?”
苏合正要开口,任流水“啊”了一声,道:“这等机密要事,我就不听了,我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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