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还被周耀华追上扑倒在地而且还把他带回来了,还把他的箱子让人顺手牵羊偷走了,真是霉运到家了。
周耀华又来找柳愉生,柳愉生端着本书依然不理他。
周耀华拖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不远,道,“愉生,我们之间闹得这么僵做什么,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柳愉生抬头瞪他,“我要回成都去。”
周耀华叹口气,嘴里却说道,“你有钱就自己回去吧!”
“他妈的,是你把我的箱子弄丢了,把我的钱丢了,没有钱你让我走回去呀!”柳愉生恨得牙痒痒。
周耀华笑了笑,“等再过一段时间,确定安全了,我们再回成都。”
“我们个屁,老子一个人回去,我还要上课。”柳愉生恨恨道。
“上次轰炸后学校都放假,哪里用你回去上课。还有,愉生,以前你都不说脏话,现在怎么总是老子儿子挂在嘴边啊!”
柳愉生以前的确是不说脏话的,但是,到日本去了几年,一天到晚郁闷,哪里能够学不会骂脏话。“你管老子。”
周耀华苦笑,道,“反正我不会让你回去,我们再住一段时间,要是可以,就在这里过春节,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柳愉生看和周耀华一直说不通,周耀华又要出门去,就道,“周耀华,你站住。”
周耀华定住脚步回头看他,柳愉生眉头皱起来,好像非常不情愿,但又不得不说,“我们把话说清楚。”
周耀华眉一挑,继续坐到柳愉生旁边去,“什么话?”
“你说呢!”柳愉生板着脸,但又有些羞于出口的羞涩,以至于脸上都出现了羞红,半天才又说道,“你为啥子对我这么好,你心里怎么想我的,你是不是把我当兔儿爷看呐!告诉你,你他妈有钱,老子不稀罕,你要是敢对我怎样,我不让你断子绝孙我不姓柳。”
周耀华愕然,心想我这辈子不就只能为你断子绝孙了么?
他笑了笑,神情温柔地望着柳愉生,却并没有说话。
柳愉生被他看得瞬间脸色通红,骂道,“你看啥子!”
周耀华这才柔声说道,“你以为我为何不远万里从美利坚回来,还不是为了来找你,你说我把你当兔儿爷,为了个兔儿爷,谁拿命来碰运气看找不找得到你么?”
柳愉生被周耀华温言细语说得脸更红,“放屁!你骗哪个?我是十五六岁小姑娘?”
周耀华神色一下子黯然,道,“你就知道说狠话不相信,但你长了眼睛的吧,你长了心的吧,你看不出来吗,你感受不到吗?我对你比我母亲还来得好,那是我自找罪受,活该是吧?”
“就是活该!好好朋友不做,你对我胡思乱想,我给你说,你想打我那样的主意,那是不可能。我柳家的子孙,即使不要命,也不可能到别人跟前卖屁股!”柳愉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把话说得这样难堪,但是,人有的时候就是必须要说狠话,这样不仅是用来打消别人的打算,也是给自己助威,让自己心硬吧!他觉得他必须给自己打造一个坚硬的壳子,不然,在这乱世之中,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候,在无亲无故,无爱无留念的地方,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对自己好得无微不至的人,人很可能就会动摇的,这种感动与动摇,应该是与所谓“卖屁股”这种性关系或者追求没有任何关系的,那是人人都有的脆弱与软弱,人人都有的期盼与渴求。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太深刻的感情了。
这是人的弱点所在,每个人都有。
柳愉生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坚强的男青年,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脆弱。
所以,他的坚硬的外壳不仅是用来打消周耀华的盼头,也是来打消自己的盼头。
这种乱世,要是人不够坚强的话,是活不下去的。
周耀华被柳愉生的狠话说得眼有一瞬间都冒火光,想要和柳愉生一样说狠话反驳他,但最后也只得化为一声叹息,道,“我心疼你还来不及,你的命我比你还看中,难道你就是这样想的我。”
柳愉生不说话了,那日日机袭击成都,虽然没有炸到他跟前来,但是,在那种全城都逃难的时候,却是周耀华不离不弃在他身边,将他护在身下,对他嘘寒问暖,又带他逃到峨嵋来避难。
人心是肉做的,柳愉生的也是。
越是乱世,人心更冷漠,但是应该热的地方却比任何别的时代的人的都要热。
因为不知之后的命运,人们更愿意将活着的每一天都当成活着的最后一天来活,那样的感情更加真挚而且激烈。
“不要说了,做朋友可以,但是,你别把我当成戏子男 娼。”柳愉生有些无力地垂头说道。
“我没有当你是戏子男 娼……”周耀华有理说不清,那个时代,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并不奇怪,大家甚至司空见惯,但是,其实是因为其中一个男人总是被当成女人看的,而且被所有人瞧不起。周耀华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让柳愉生明白,柳愉生是他的毕生至爱,不能用任何词语来侮辱他的。他和柳愉生在一起,他会尊重他,不娶妻纳妾,两人都互相是对方的丈夫和妻子,并不存在其中一个处在下风的问题。
那时候,在成都甚至是有专门的男 娼馆,但是男 娼在所有人的意识里都是下贱的。柳愉生堂堂柳家孙少爷,怎么可能去给一个男人当相好,无论那男人待他多好,那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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