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至此,我抹去泪水,冷了眉梢,挺直疲惫的躯体,这才看向剑寒清。他正凝视着我,朗目疏眉,英姿勃发,多般情绪糅入黑峻峻的眼底,映着我苍白冷酷的面孔。
这满地尸山,猩红的血海,都是我所为。
他眼底的我当与修罗无异,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和孤独诚那魔头已没了区别。但他只是抬手以拇指轻柔地抹去我唇边的乌黑血迹,动了动唇,艰难地开口,悔痛交加。
“抱歉,我又来迟了……迟了五年。”
我愣住,他这种人还会道歉?但是他又何错之有呢?他本就无义务帮我,来救我便是恩情,更何况五年前他还被关于宫中,如何救我?便平静道:“不碍事,怪我自己无能。您也看到了,这奸人仍不放过我,您不是答应要替我做主吗?现在正是时候。”
他沉默半晌,似乎从我眼底的决然猜到了什么,又见我面色透着青黑,是中毒迹象,不太情愿这关头打架,但我执意要看洛尘先死。
他不知我怎短短时间便从贪生怕死温顺乖巧变得如此强硬,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只好答应。令我乖乖站着,莫动内力,避免寒毒侵入心脉,说他尽量速战速决,带我去看大夫。
我乖巧地点头道多谢好汉,心里却悲戚地笑。
我没有骗他,只是洛尘死后若我也没活成,却不算食言。这份恩情只能待我在地狱还清了债,来世再报了。
便见洛尘倒提长剑,面容沉峻,道:“我已说过要带师兄回家,殿下执意插手,莫怪我手中剑不客气。”
剑寒清厉声道:“谁是你亲人?负心贼子,恩将仇报,剐你一千刀也不解心头恨!”
说完拔剑出鞘,剑光明耀,对上洛尘手中的剑。
我自方才便认出那把剑正是我的相思,却已激不起半分涟漪。
我此时疲惫交加,疼痛难忍,极近昏迷,只强撑着看完人生最后一战,不想在昏迷中长睡不醒罢了,哪还有力气再管身外之物?
高手对决,生死瞬间,胆敢分心便性命堪忧。
我观洛尘上回武道大会果然隐藏了实力,但他酣战之时,我却未感到情人蛊传来的波动,照理说他调动内力我该有反应。
莫非情人蛊已失灵,还是这厮又在骗我?
先前他与我说的那番话,我是不信的。
副教主与我共事多年,我也被少主凌虐多年,无论鞭打针刺还是各式刑具虐待都已习惯,甚至能从中获得快感,他不可能不知。他分明早就打算收拾长生殿,憋到现在动手无非是因为时机到了,仓促行动可能与情人蛊有点关系,大概是怕我被少主玩死,他便没法折磨我了。
这些我清楚得很,他还与我装情深,以为我如过去那般好骗。
我心里思忖着,悄悄攥紧手中刀,想着即便剑寒清败下阵来也必定重伤他,我伺机再补刀,便是神仙也得丧命。
却见他们片刻间已相交数招,一个剑气强横,一个招式百变。
罡气涌动,我硬撑着,感觉阴寒之气阻塞胸口,咙头一甜,怕剑寒清分心,生生将那口血咽了下去,但此时脸上定然青紫难看。
却见洛尘手中剑锋于空中抵住饮千钟,咬牙低声道:“别打了,先带他解毒。”
说得那般动人,可我现在不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剑寒清怒道:“别再装深情了!”
掌中剑光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冲破云霄,劈开穹宇,肆虐长生殿半个多月的阴霾散了。
此刻天地失色,只剩苍茫一片。
他挺拔的身影凝固在这激闪的剑光中,多年后,我仍无法忘记。
洛尘的衣袖被狂风吹得猎猎振动,在这逆天剑势中不动如山,再看我一眼,提剑迎上这剑。
两剑相交发出震天翁鸣,剑气扫荡,摧枯拉朽,将周遭合抱粗的树干尽数劈断,枯木倒地,碎石乱滚。
在这滔天剑势中,我勉强拄刀站立,待浮于眼底的白光褪尽后才看清结果——
剑寒清退了五步,洛尘只退了两步。
但他随即咳出大滩鲜血,以剑支撑,单膝跪倒。
他少年老成,我每回见到他都如谪仙般沉稳,却从未见他如此狼狈倒地的模样,不由心上一喜,强撑已久的身体终于松懈,眼前发黑,栽倒过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晕过去前还想着为何他受此重创,情人蛊仍半点涟漪都没有?可他靠近时我分明能感觉到,究竟怎么回事?
我要死了吗?
可我还有遗言没有交代呢。我想请剑寒清帮我安葬白界,她这一生孤苦伶仃,没遇过好人,喜欢的人也没能保护好她,希望她来世能生在好人家,遇到真正良人。
还想请他将惜年与我葬在一起,到了地下继续陪伴我。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其他人没有我也会过得很好,不需我担心。
若是无所牵挂,走也自在洒脱。
第二十八章 霸业
我本以为要下地狱了,但再度睁眼看到的却非阴气缭绕的地下冥府,先看到的,是暖意融融的晨光斜照在镂空窗格上,恬淡安静,接着便见那酒鬼又坐在窗边抱着酒坛喝酒,看到他刀劈斧削般轮廓分明的侧脸,我便知道我没死,洛尘也没死。
心中本该遗憾,但先升起的却是侥幸。
再检察身上伤口均被包扎,寒毒清去大半,暂无危险,身下是温软床铺和干爽的衣裳,这些日子风散露宿,已很久没睡在床上了。再看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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