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居然很平静,似乎不是因为别无选择,而是理所应当一样。
甚至于,他还专门挤到卖杂耍的摊子前买了一些泥人糖葫芦之类的小玩意儿,那是临走前答应过卓信,要给他带回去的礼物。
沈青岚惊异于自己竟然还有心思关注这些,不过,这似乎也并不奇怪,权当这些日子只是做了一场梦,现在,只不过是梦醒了而已。
周云雷给的银子还挺多,足有四五十两,还有一张银票,不用白不用,沈青岚雇了一辆马车,踏上了归途。
回到晋阳已是十天以后,站在街对面望向庭院深深的卓府,沈青岚发现自己竟然依旧是平静淡然的,只除了,心里那么一点点实实在在的惋惜。
还记得十天前,离开的时候,他曾经是抱着那么点小小的奢侈的愿望,想着如果能够一去不再回来,那该多好。那个愿望给了他温暖和希望,直至最终破灭。
原来,那真的只是一个美好的奢望而已。
抬头望天,日头正暖,初春的风已被太阳烤去了冬日的寒利,变得柔和温软,令人想起江南。
手边腰佩的触感细腻温润,一如从前。他伸手将它握进掌心里,而后穿过街面,走到那高大的门前,抬脚跨进高高的门槛。
两只脚都踏进门内的时候,心里似乎响起一声叹息,沈青岚闭了闭眼,将那声叹息驱散。
沈公子?!惊讶的声音传来,沈青岚转头,门房卓伯正吃惊地望过来,又向他身后探头探脑地望了一阵,见没有别人,更是讶异万分,正要向门内通报,已被沈青岚抬手制止,卓伯,不用通报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卓伯张着嘴点点头,沈青岚在他看怪物似地眼神里穿过宽阔的前院和天井,沿着回廊走向后院。一路上碰到的卓家弟子和仆人,表情与卓伯大同小异,俱是讶异不已的样子。
沈青岚也不去管他们,顾自向后院走。路过正厅西面的偏厅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器皿落地的破碎声,接着响起一个带着怒气的洪亮嗓门,混账东西!你,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成器!我卓啸苍,早晚有一天要被你们活活气死!
第七章:狭路
沈青岚一怔,竟然是卓啸苍。
自三年前卓啸苍把江墨洇送给孟家当质子后,卓家父子就形同决裂。卓啸苍将卓家在江北的大部分事务交给卓天屹,便回了洛阳,之后再没来过。
卓天屹也从不去洛阳,两父子一个坐镇老宅,一个守着新府,虽同属一个卓家,却老死不相往来。这点,沈青岚在这三年里也早有所耳闻。这次乍然间听到卓啸苍的声音,自然有些意外,不过也仅仅一瞬,就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必是跟自己有关。
偏厅里,卓啸苍背着手焦躁地在堂前来回踱步,下首一前一后站着卓天屹和周云雷。周云雷低头沉默着,卓天屹扭头看向窗外,面无表情。
片刻后,卓啸苍突然停下步子,抬头盯着周云雷,忍着怒气道:云雷,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一直是你看着的,怎么就没了?你总得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可别怪为师心狠!老宅后山的思过亭里,自去年你顾师叔面壁期满离开之后,还一直空着!
周云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刚叫了一声师父,便被卓天屹打断,别难为他了,人是我叫他放走的,不关他的事!
卓啸苍将一双鹰似的眼眸转向卓天屹,盯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好字,之后点着头,喘着粗气,压低声音,你真是有种啊,卓天屹,这三年,我不管你,你倒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他在堂前又来回走了几步,才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般,猛地停下来,怒道:我问你,你去落影山庄贺个寿,怎么带了那么多人?!还把外地堂口的人都调动到青州,你说,你准备干什么?说!
这是谁跟你告的密?卓天屹眼都不眨地反问道。
混账!卓啸苍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你还敢来问我,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准备把卓家拆了败个精光呀你?!你他在堂前又来回走了几步,才猛然指着卓天屹怒喝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趁贺寿,把那个江墨洇弄回来?!你个败家子,你说!
是又怎样?!卓天屹扭头,满不在乎地回望过去。
卓啸苍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抖着手指着他,几乎找不到词来反驳,所以,你就把沈青岚放了?用他跟孟家交换江墨洇?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我倒是从没想过交换,我只是觉得,卓家根本无需用质子这种手段来牵制孟家,因为卓家根本不怕孟家。卓天屹迎着卓啸苍暴怒的眼神,淡淡地说着,停了停,将眼光转向别处,又加了一句,而且从此以后,卓孟两家,也再没有能够相互牵制的地方,那个盟约,有没有也无所谓了!
砰!一个青花瓷瓶被狠狠扔在堂前的青砖地上,你再说一遍!卓啸苍万料不到卓天屹会说出这种话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沈青岚在此时走进偏厅,踏着满地瓷器碎片,走到卓周二人侧后方,向着卓啸苍作了个揖,老当家。
卓啸苍望着沈青岚,像是看着陌生人,虽然三年未见,但他自然能够肯定,眼前这个一身风尘的青年人,是孟家那个质子无疑。
沈公子?你适才对卓天屹的怒气在这未曾料到的变故面前突然间没了继续发作的渠道,卓啸苍一边发问,一边在心里紧锣密鼓地猜测着沈青岚乍然出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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