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阵眩晕,全身的力气一下子都溜走了。
我侧着脸,将耳朵贴上他单薄的胸膛,心跳很轻,很弱,但确实有了。泪水从上面的眼角流下来,经过下面的眼睛,汇集,变大,滴在那些红色的针眼上。“太好了,恩尼,真的有心跳了,我们成功了,他成功了。我说过,他不会放弃的。”
我为他盖上床单,伸手在他的颈侧,探摸到微弱的脉搏,手指拂过他的口鼻,感受到滚烫的气息。我赢了,我终于把你从死神那里拉回来了。
☆、第三章 重生(8)
我浑身酸痛,如散架了一般。我用手指揉搓着眼睛,把里面的水汽挤干。
“对不起,马蒂。”恩斯特拍着我的肩膀,愧疚道。
“这不能怪你,恩尼。”我把恩斯特的手从肩上拉下来,“要说,我应该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救不了他。”
“可他差一点就在我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走了。”
“你我都知道,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的。他的身体太弱了,已不可能发出任何求救信号,就是我坐在这儿,也可能发生同样的事。”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说是他叫你来的。”
“是的,恩尼,你能相信吗?是他们叫我来的,他或者是主。”我看着病床上的他,嘴角露出笑容。
见我微笑,还是真正的幸福的、由衷的微笑,恩斯特很是诧异。
我也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什么会微笑,我真的感到幸福。我跟他之间已不再是那个如水晶般,美丽而脆弱的世界。我和他有一种联系,神秘的,可靠的,受到主的祝福,超过友谊,超越爱情。它就像空气,无形却真实存在,当阳光如同上帝之手将它抚摸时,它就会显现出耀目、梦幻的七色彩虹。
“恩尼,前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我看见他一身戎装,还佩戴着铁十字勋章。你知道,恩尼,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全副武装,更不知道他曾经获得过铁十字勋章。所以我想这个梦一定有什么意义。而刚才,在办公室休息的时候,我又梦见了他,跟上次一模一样。我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叫我,叫我帮助他,于是我就冲了过来。”
“是吗?真有这样的事?你上次做梦是什么时候?”
“我不确定,但我想可能是前天晚上,他的手腕被割的时候。”
“所以,你不信他会自杀。”
“我不能确定他不是自杀,但我确定,他的心没有死,他没有放弃。”
恩斯特盯着我看了良久,最后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终于信服了。虽然之前,他一直在帮我,但那是因为我的固执,而现在,他终于相信我是对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恩尼,你知道他的名字吗?”我本来是希望他醒了以后,自己告诉我的,但是经过刚才惊险的一幕,我现在非常迫切的需要知道他的名字。如果再来一次,需要我呼唤他,叫醒他,我叫他什么?中国人?79475?还是只叫“嗨?”我必须知道他的名字。
恩斯特明白我的意思,但他也不知道。“我记得上次申克看登记表时,有读到他的名字,但好像读不准,大概是中文。你可以去档案室看看。”
对啊,我怎么忘了,那登记表上确实有名字。“好,我明天就去。”
我让恩斯特去休息,因为我不能,真的不能离开他。今天晚上是最难熬的,最危险的,我不能再让恩斯特承担这样的责任。尽管我头痛欲裂,眼前的东西都在摇晃,我还是不能离开他。
恩斯特很不放心,要跟我一起,最后我答应了恩斯特有事会叫他的,他才去办公室休息。
我把大部分灯都关了,只留下一盏,病房里的光线变得昏暗而柔和。
灯光下,他又长又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道阴影。怎么?他的眼睛好像开了一条缝,眼角还有颗泪珠。原先肯定没有,肯定是双目紧闭的。那一定是刚才的某一时刻,他的眼睛动了,还流下了眼泪。
这一发现让我即兴奋又痛心。我就知道他会清醒的,他曾经清醒过,他在同我一起努力。可是他为什么流泪呢?是因为喜悦还是痛苦?痛苦是来自心灵还是身体?我不知道昏迷的人是否会有知觉,也许有,也许没有;也许有,但不是全部;也许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从头到尾的一个人承受着,只是他没有办法表达。他睁不开眼睛,不能用目光传递情感;他张不开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他没法活动躯体,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但是他承受的痛苦却一分不少。我感觉到锥心般的疼痛,如此说来,我宁愿那二十多分钟里,他的灵魂真的出了窍,在一边看着我们。这样至少,在那段时间里,他不会感觉到痛苦。
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希望什么。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受苦的,死了倒是一种解脱。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拼命救他呢?他为什么仍然不愿意放手呢?
我用纱布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珠,为了保护角膜,我将凡士林纱条小心地盖在他的眼睛上。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也许到天亮时,你就会像平时一样,在晨曦中,睁开惺忪的睡眼;也许,你还要睡很久,你太累了,太乏了,刚才的一番折腾,我都精疲力竭了,何况是你,还是多睡会吧。你放心,我会像保护你生命的其他所有东西一样,保护好你的眼睛。
特别是这双眼睛,但愿它没有因为看了太多的罪恶而显出浑浊;没有因为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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