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一会儿,薛涛召了个人进来看着,自己要走,到了门口时却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顾思君:“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顾思君垂下眼帘,轻轻的点了个头。
薛涛说:“我知道你可能是恨我的,老实说,我其实也恨你,我家住梁州,当年顾翊下令屠城,我父母兄弟亦死在里头。”
顾思君愕然。
原来兜兜转转,全都是旧案故人。也是,十万梁州百姓,哪条冤魂没有父母至亲,哪个没有知己好友,想来那些日子,阎王家的小鬼都在加班加点的勾魂,一桩桩血案,终是得报了。
他想他和苏长安之间,也需要做一个了断。
顾思君想了想,说:“你带我去见苏长安吧。”
薛涛静静的望了他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这座院子不是很大,抄着游廊走了一会儿,就被带到苏长安面前,他已经换了新的衣裳,表情冷淡,单手托腮倚在小轩窗的案几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他时眼中波光微动。
薛涛很快退了下去,顾思君咬着牙,站在原地未动。
苏长安于是站了起来,走到顾思君跟前,捏起他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顾思君想躲,哪想到他力气那么大,硬是没躲掉,于是就着姿势瞪他。先开始眼神狠狠的,可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眼圈倏地变红了,可怜兮兮的,像是兔子,苏长安忽然笑了,松开他的下巴,问:“怎么不见我就咬了,嗯?”
尾音微微上挑,像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顾思君眼圈更红了,哽咽着说:“你不用和我装模作样了,我知道你是苏长宁。”
苏长安笑了笑:“想起来了?”
“是。”顾思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苏长安,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羞耻之心?明明是个男人,还扮作女人嫁给我!”
苏长安眼神渐冷:“我是男是女,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他是第二次说,第一次,是在宫中的念柳湖畔。
“是,的确没有一点关系,一切都是假的,你利用我,我怨恨你,我要敢和你有关系,我怕我对不起我家父母兄长在天之灵。”
“说的好像是我错了似的……”
“难道不是吗?苏长安你说你是人吗?明明知道我那时什么都不晓得,还带着我去了地牢,眼睁睁看着君且柔杀我二哥……我侄儿才几岁,你们也不放过,连畜生都知道留小的,你和君且柔,你们们连畜生都不如!”
“那你爹呢!你爹留了吧,我的父母,弟弟妹妹,家中仆人,我从小生活到大的梁州,街坊,邻居,十万将士百姓,哪一个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一醒来就翻老账,还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立场,苏长安也很窝火:“你们那会儿怎么就没有想到手下留情,我们畜生不如,那你爹算什么!”
“你知道我爹那样你还要学他……”
“我为什么不,我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自己受过苦,知道家破人亡的滋味,所以不能对你们做同样的事情吗?啊?顾思君,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你有什么立场这么要求我,啊?我们不过是仇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你至少还有苏盈啊……”
“你别和我提小盈!”苏长安截住了他即将要说的话:“你觉得小盈是你爹留给我的吗?你以为我从尸堆里把她找出来,发现她还活着,我应该感谢老天感谢你爹对她的不杀之恩?也该报仇的时候想着投桃报李给你留一个?”
顾思君脑海一片空白,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明明是打算和苏长安做一个了断的,可是真真看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和他吵:“既然你这么恨我,看着只觉得讨厌,又为什么碰我,我那时已经傻了,你装模作样还不是可以蒙混过去,为什么真的和我有肌肤之亲,你不是在变着法子的给自己找恶心吗?”
“是很恶心,不过只要想到顾翊的儿子像个女人一样雌伏在我身下,忍忍也就过去了。”
“你说谎,你明明喜欢我,刚才我醒来的时候你还握着我的手……”
“那是你自己抓着我不放。”
“苏长安你是个懦夫,你连爱上我都不敢承认!”
“我怎么会爱上自己仇人的儿子。”
“……是,我是你仇人的儿子,你又杀了我父母,成了我的仇人,那你还留着我干什么,又等着我来向你复仇吗?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啊!”
顾思君一把抓住苏长安的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边说边哭,一颗眼泪大喇喇的就那么落在苏长安的手背上,他们明明在争吵,这滴眼泪又那么小那么不起眼,他偏偏如被烫伤一般,瞬间将顾思君推到在地上。
“你发什么疯!”
“我是疯了,我已经受够了,我爱上了我的仇人,一次也算了,毒傻了之后看着你在那里装模作样的哭我连我娘都不顾,又栽在你手上!我现在还觉得我是爱你的,哪怕现在我晓得你是个男的,可是我怎么能爱你呢,我若这样,怎么对得起我爹我娘,他们做鬼了也不会放过我,你杀了我吧,你让我解脱吧。”
苏长安目光越发阴狠:“你有本事,就自我了断。”
“死就死,你以为我愿意活着!”顾思君站起来,顺手就推了苏长安一把,就这么跑了出去。
他一边跑一边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此情此境,让他怎么能不哭。他这一生,前半生极尽繁荣,父母宠爱,兄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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