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户籍分为贵、仕、良、商、奴、贱六等,其中最低等的贱籍大多是罪人之后,终身不得从良,可买卖交易,任打任骂,比牲畜还不如,性命全在主人掌控之间,后人从之。故而若是有犯了大罪被贬为贱籍的,许多人都宁可选择引颈自戮,也不愿苟且偷生,活活受罪。
薛梓奴小声嘀咕:“那他不想认命,又不想受辱,干嘛不自裁呢……”
小厮耳尖,听到了他这番话,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当他不想死吗,当初刚来府上就自杀过好几回了,不过老爷看得严,每回都把他救了回来,平白折腾得大家够呛,后来老爷打听到他还有一个妹妹在教坊里,就告诉他,如果他死了,就把他妹妹接来代替他,他这才消停下来。”
分明是惨无人道的事,偏偏他语气里全无怜悯之情,只有掩不住的幸灾乐祸,薛梓奴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有心想斥责两句,但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肩膀上,轻轻捏了捏,他这才将满腹言语尽数吞了回去。
转过一处假山,眼前陡然开阔,出现了一汪池水,池大如湖,水面如镜,倒映着天上的明月和水边灯火,风一吹便起了层层涟漪,颇有种“月点波心一颗珠”的意境,只可惜没有千重翠,少了那份幽静,多出几分寂寥来。
小厮停住脚步,轻轻推了他俩,指了指前方灯火通明的水榭,低声道:“到了,你们进去吧,老爷和贵人等着呢。”
水榭无窗,一卷卷白纱从窗栏上垂下,随风而舞,丝竹声响,显得高雅又优美,顾淮生与薛梓奴并肩而入,耳边听着靡靡之音,脚下踏着白玉地砖。待行得正中央,全公公尖细又慵懒的嗓音传来:“你们来见一下,这位是夔阆王。”
顾淮生动作一顿,夔阆王名唤何玖,是先帝胞弟,因为身子弱当不得皇帝,所以从未被人忌惮,是个出了名的闲散王爷,如今先帝病逝,心狠手辣的太子何泽登基,一干皇室子弟杀的杀贬的贬,他却仍能在这风云之中活得好好的,这份手段便不得不令人佩服。
袖子忽然被人轻轻拉动,顾淮生回过神,对上薛梓奴暗含焦急的目光,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与他一同下跪行礼:“见过中官人,见过夔阆王殿下。”
“起来罢,无需行此大礼,”一把中年男子的嗓音响起,柔和清雅,隐含笑意,“听闻你们是世子荐来的门客,j-i,ng通曲乐,今夜月色和美,良辰美景俱全,不如来两首小曲,也好凑齐了这赏心乐事。”
第一次见身份这么尊贵的人,薛梓奴有些紧张,连应两声“是”,嗓子都变调了。顾淮生则比他镇定多了,平稳地将玉箫捏在手里,恭敬地问道:“不知两位贵人想听何曲子?”
夔阆王道:“都可。”
顾淮生想了想,低声在薛梓奴耳边报出曲名。
一旁奏乐的乐师极有眼色地止住演奏,腾出一片空地,薛梓奴在当中坐下,将琴小心在膝头放平,顾淮生则举着箫站在他身边,眼见诸事具备,正要演奏,全公公却忽然道:“且慢。”
夔阆王奇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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