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问我,病情具体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察觉的,是否有过一些不愉快的过往经历。
他的声音太温和,低沉地触在耳膜上,令我情不自禁地产生了“好像也可以把心底包袱跟这个人讲讲”的安全感。
我跟他倾诉儿时那段模糊不清的记忆,以及比那更沉重的,这些年来父母的小心翼翼和无条件放纵,所给我带来的心理压力。
也忘了自己是来看病,渐渐打开话匣,乃至我的出柜,恋爱,争吵和分手,还有对同性恋这个圈子混乱现状的厌恶和失望,都一股脑地讲给他听。
王德全没有催促,也不加评价,只是以一贯平和的态度,从头到尾耐心做一个聆听者。
“……他这么一说,毕竟人都是有痛脚的,虽然我知道很幼稚,但是一戳还是忍不住要跳起来,一冲动就给你打了电话。就这样了。”
收住话头,我搓了搓脸,心里似乎突然敞亮了许多。
从前看的那个心理医生,听了我的讲述,总喜欢拆开了,条分缕析地分析给我听。
然而我并不喜欢那样被理性分解的感觉,也不想要他人以一些陈词滥调的建议来对我指手画脚。弗洛伊德和荣格的著作我都曾拜读,理论了解得越多,也不过对自己的无力越绝望而已。
“不好意思啊王哥,”我说,“讲了一堆有的没的,白白耽误你这么多时间。”
“不耽误。”王德全说,“病未必只是身体上的病,很多时候到这里来的病人是需要倾诉的,我今天下午正好没有别的预约,你可以继续说。”
“所以,其实我也没有想好要不要治。很多时候我觉得,这是不是真的算是病,有什么好治的呀?但是别人毕竟会拿不一样的眼光看你,那就好像还是应该治一下吧……”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甚至还有些懊悔,跑到别人上班的诊所来,啰嗦一通,最后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就诊,这不是性冷淡,是脑子有病吧。
对方却似浑然不察,思索片刻,道,“你如果打定主意想要治疗呢,这方面其实不是我的专长,但我有一个师兄擅长男科和情志病,我可以把你介绍到他那里。不过你如果自我感觉没有影响的话……”
我还在一个劲儿摇头,“不不不,还是别了,其实我没想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
王德全微微笑了一下,“那就不用治了。”
“……什么?”
“这只是我一个很私人的建议。”他说,“你看,你本身并没有性功能上的障碍,只是心理上对某些性行为有所抵触。但是对你来说,这并不影响正常生活,何必要强求改变呢?”
“但是……”我犹犹豫豫地说,“这肯定是不正常的吧……”
王德全反问我道,“你怎么定义‘正常’的标准?”
我不知其意,倒一下被问住了。
“从生理的角度,男性性行为的勃起、shè_jīng、时间、频率的‘正常’范围,这个问题我应该比你清楚。”他手里的笔端轻轻敲了一下病例纸,“但是,我们每个人在性行为的选择上都有独立的自由。现在社会,有人习惯làn_jiāo成性,有人宁愿终生不婚,你可以批判别人,但是谁能够制定这个‘正常’的标准?至于你,只不过是心理上拒绝和人发生性关系而已,这样有什么问题吗?你主观上并没有真正想要改变的意愿,相反倒安于现有的状态,为什么一定要勉强自己?等你想改变的时候,自然会改变。你要学会和自己和解,不要总跟自己过不去。不然,生活得不累吗?”
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喊了声“王哥”。
“怎么?”他问。
“但不是每个人都是接受别人的这种选择自由的啊……刚刚也讲了,我跟上一任就是这么分手的。”我豁出脸皮,“咱们俩现在毕竟是在相亲吧,我还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能接受吗?”
听了这话,王德全有些惊异似的,微微挑了下眉。
“可能是我之前没有说明白。”他似乎有些轻度近视,认真起来的时候,习惯微微眯起眼睛,看人就显得格外深邃,“如果我觉得你不合适,不会浪费时间跟你走到现在。我既然认可了你,也就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27.
我飘飘然地回到父母家,正式宣布我有对象了。
老父老母刷拉一下围了上来。
我爸问,“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的?”
他虽然知道我妈一直张罗给我相亲,但没有亲自参与,具体细节没有那么清楚。
所以现在他有些震惊,“‘王德全’?”
他狐疑地转向我妈,“你不会给儿子找了个岁数跟我一样大的吧?”
“呸。”我妈坚决捍卫自己的眼光,“小王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有车有房,尊老爱幼,多好的对象啊,配我们儿子简直亏了!”
亲妈。
她也发现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妥,找补说,“当然,人无完人啦,小王也有一点不好,年纪轻轻跟不上时代。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不会用微信的人吗?”
我点头表示赞同。
“连我这个老太太都会玩微信了!连发个表情都不会,还是我教他的呢。”
等等。
28.
我说,“妈,我能看看你的手机吗?”
“那有啥不行的。”我妈把她沉甸甸的国产智能机扔给我,“你要看啥儿子?”
要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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