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王邛他们家的情况有几分了解,王邛上初中的时候,眉眼愈发像王邛妈妈前单位的上司,王邛他爸将信将疑地带他去做了鉴定,和他妈大吵了一架。他妈道歉服软后,和他爸和好,一起出了国。他爸自此对王邛的态度就像面对个杂种,只提供生活费,不承担任何养育的义务,连生日祝福也不愿意送到。
相比之下,王邛的哥哥对王邛一直照顾有佳,高中时期王邛虽然是一个人住,却一直受他哥的照顾。
“那你为什么不叫你哥和你一起上山?”
几乎是在说出口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我怕王邛找我只是一时糊涂,也怕王邛把我的话曲解成了不耐烦。
“那里是我的终点,我只想和你一起走。”
我低着头放下床垫一角,匆匆地背过身去往外走,王邛肯定在看着我,我不敢回头,怕他看见我泪流满面咬牙忍住哽咽,扭曲丑陋的哭相。
13
下午,我快速地画完模板,低声下气地和主任请了个假,快速地回到出租屋里。
王邛正坐在窗户边太阳底下眯着眼睛上打盹,我轻轻地推醒了他,他迷蒙地睁开眼睛,看清是我时,脸上绽开个笑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为了防止我上班迟到而新买的墙上的钟,“这么早就回来了?”
“对……我这几天不去上班,在家里陪你,行不行?”
“不行。”
我皱起眉头,“可是……”
王邛凝注我,“你是不是已经请假了?”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就像个在向妻子报备的丈夫。王邛也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笑了,“你请了多少天?”
“我请了明天的假。”
王邛板起脸,“下不为例。”
“知道了。”
王邛来了后就和我强调过不要为了照顾他而请假,他怕成为我的负担,每一次我提请假的事情,他都会想走,我就只能压下想法,每天争取早点起床早点下班,腾出每一秒和王邛待在一起。
“林奕。”
“嗯?”
“要不你明天带我到外面走一走吧。”
我点头,“好,你想做什么?我现在安排一下。”
“我想知道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王邛看着我茫然的表情,吃吃地笑了,“我想模仿你,活一天。”
我为难,“我生活习惯很差的,要不……”
“就一天,不要紧。我有权利决定我明天怎么活,我只是想让你帮帮我。”
王邛坚持这么说,我也只能随他。
14
当晚,他倚在被垫高的床上,已是很艰难。好不容易躺下,他又忽然想上厕所,我扶着他去,他把我推开,让我在厕所门口等。
之后我面对着透着昏黄灯光的玻璃门,两手抓着头发,静静地蹲下去,把脑袋埋在两膝间,听了将近十分钟的咳嗽声。
他出来时,我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扶着他往床边走。
他的呼吸声重了。
在出租屋的这几天,他的身体正在快速地衰弱下去。原先还能从医院里打的跑到出租屋,现在连站着都摇摆起来,声嘶耳背,种种症状愈发明显。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他的生命,我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以为只要我能替他剩一口气,就能为他多续一秒。
他像个快要油尽的枯灯,呵一口气就足以撼动他的生命。
他靠在床垫上的时候,我跪在床上,伸手替他牵过被子,掖了掖被角,关了灯,坐在床上。
“你这样睡得着吗?”他问我。
我拉着他的手,把他冰冷又没重量的手捧在手心,像捧着根羽毛,“我想睡的话就能睡着,你先睡吧。”
“我也睡不着。”
我伸手去拿他背靠着的枕头,“是不是太高了?”
他摇了摇头,哑着声音,“疼。”
“哪儿疼?”
“锁骨上。”
“锁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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