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开过来一辆黄包车。
衣着齐整的车夫面带笑容,卖力地拉着车,仿佛自己如在云端般轻松。车里坐着个军装少年,挺瘦的,高高的,斜戴着一顶军帽,半遮半掩中露出尖尖的下巴,倒像女人家似的精致。
碎发被风吹起,露出少年左耳的红痣。
黄包车在一个小巷子门口停下,车夫搓了搓冻僵的手,转过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少爷,周大人的府邸到了。”
少年坐正,理了理身上的军服,把歪戴的帽子戴好,露出一张过分清秀的脸孔。看起来很稚嫩,完全不像军人。
“好。”他下车,从口袋里摸出钱夹,拿出几颗小银子,甩到车夫怀里。
“谢谢,谢谢大少爷。”车夫捧着钱。
少年站在巷子门口,他取出裤兜里的两张戏票,反反复复又看了两眼,才慢慢走进巷子深处。
“你说,你为什么不跟我去看戏!”
缪长风几乎将手里的戏票捏成了一团,他冷声说:“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段老板的《霸王别姬》!”
坐在梨花躺椅上的周生萧戴了一副圆框眼镜,正在看一份日报。许是声音太吵,他终于抬头,淡淡地看着少年:“你可以请别人看。”
“不要!”缪长风说:“我只要请你看。”
周生萧记不起看过多少场《霸王别姬》了,他实在提不起兴趣。最后实在拿缪长风没办法,只得拿了票答应前行。
这是他第一次向这一世的缪长风妥协,同样也是最后一次。
小半个月后,城里下了第一场浅雪。地里累积的高度连寻常布鞋的厚度都不及,用力一踩,便结成了雪水。
天空中飘扬着雪丝,享誉全国的名角段老板,就在这样一场雪中来到了南城。
虽然如今人们吃不饱穿不暖,但依旧有人前仆后继地买戏票。等到真正开场那天,虽然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但梨园门口却门庭若市。
军装小少爷披着件白狐裘,衬得他的小脸惨白惨白。他握着票,喃喃道:“他该不会不来了吧……”
锣鼓一敲,梨园里头就快开场了。
下人弯着腰,“少爷,您再等等。府里已经派人去请周大人了,应该很快就能到。”
缪长风的手冻得通红,他一遍一遍地轻抚戏票上的纹路,半倚在梨园门口。半张脸看起来,冷硬得仿佛这雪天。
黄包车终于来了。车里下来的人依旧一身千年不变的黑色红边汉服,外披了件厚大衣。
缪长风几步上前,冷硬的神情立刻犹如冰雪消融,笑得眉眼都弯了:“快进去吧,戏要开场了。”
周生萧低头望见少年的双手,冷冷道:“来人,再给缪少爷加件衣服。”
然后声音变小了些,“别让他冻死了。”
缪长风更高兴了,他以为周生萧这是在口是心非地关心他。
但是天地可鉴,周生萧是真的怕他冻死而已。曾经有一世,缪长风就是无意间冻死的,害得他又得继续漫长的等待。
一曲终了,周生萧觉得无趣,先离场了。
“你站住!”缪长风委屈道:“你又要扔下我不管了吗?”
“我与你之间,本无联系。”
很久以后,缪长风才懂得这个道理。
因为太过触手可及,便认定这是属于自己的,结果一定会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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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铜片谜团
天亮了,黎明破晓。
淡淡的金色光亮从窗帘间隐隐约约闪现,缪长风瞪大眼睛,半躺着望着对床的男人。
周生萧的睡姿无可挑剔,正如他平日的作风,像躺尸一样标准。那张绝美的脸,在阳光下依旧那样苍白。手表嘀嗒到六点时,他忽的睁开了眼睛。
缪长风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看我干什么?”周生萧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缪长风。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眼眸深邃,宛若星辰。
缪长风吓得睁开眼,脸上有一种像小兔子般的迷茫表情:“没,没什么。”
缪长风有一刹那的迷茫。不知为何,他虽然只与周生萧认识了短短一段时间,却总感觉他们之间已经相遇了千年。
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状态。但似乎,他喜欢周生萧?
每次一想到这个,缪长风浑身上下都会有触电般的刺激感。
“那就起床吧,今天要回去了。”
周生萧从床上起来,走进卫生间洗漱。洗完脸,他无意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愣了愣神。
这张脸,仿佛愈发不像他了。他隐约记得千年前的自己,面容算是棱角分明的英俊,可如今却越变越妖异。面白唇红,宛若少年。
右手隐隐作痛。周生萧低下头一看,原来是掉下了一小片灰白颜色的指甲。他拾起那指甲,终于明白自己恐怕时日无多了。
这同样也意味着,他的任务即将完成。看来并不需要一直守护着缪长风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周生萧隐隐察觉到万物的法则,永远无法更改。
世界想要缪长风死去,有千万种方法。
就像是死神,普通人是无法与死神对抗的。
千年来,周生萧一直在与死神作斗争,仿佛有一样莫须有的东西在破坏缪长风的生命。一次次的失败下来,周生萧已经耗尽了耐心。
他似乎看清了自己,长生也许只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大概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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