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被上林看出端倪,芳华拣那当讲的简略一说。又上前宽慰东城几句,守着他睡去才退出来。本想去看看时鸣又觉不妥,只得收住脚,转身问勿念那边情况如何?见他果然来问自己,勿念故作轻松回说,时鸣伤的虽重些,所幸身体素来强壮又有清禅坐镇,悉心调养三五月便可痊愈。芳华似乎没有看出破绽,望着他点了点头。
时鸣昏昏沉沉醒来,便看见清禅面色凝重的,坐在床沿上看着自己。他担心芳华无人照料,虽然有勿念到底不放心,
心急的想立时便能下地。然而近十天不仅未见好转,似乎越发的沉重起来。他一面安慰自己,这定是道长医术不精所致。一面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只怕这一劫再难逃脱了。死原没什么可怕,唯有心中无数牵挂最难割舍。再有数月芳华便要临盆,他年纪尚小身子又弱,到时不知怎生危急?子叔小官人那边究竟如何?若当真背弃四郎,叫他怎么受得住?不知京中局势官家怎么样了?时翔如今在御前当差只怕要受牵连。他与那和忆昔好一阵又歹一阵,果然能够长久吗?我若不在了他受人欺负谁替他出头?一时又想起清禅那日的表白,害得他七八日睡不安枕,竟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想破头也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芳华与凤弦如此,子叔蓝桥如此,凤箫亦如此。如今连清禅也……即便要喜欢,也不该是我这个六根不全之人。我素日难得与他好脸色,他究竟喜欢我什么?如今四郎落难不比从前,我又得罪过他。他自家纵然不怕死念着旧情,难道就不怕牵扯家人?与清禅相识十数载,他并非那起见利忘义攀附权贵的小人。不,不,他会来的,一定会来!时鸣也不明白,为何如此信任他?谁知今日一睁眼,那人竟已坐在自己床边。
时鸣略抬了抬肩便被清禅俯身按住,于是撑出笑脸道:“你果然……果然来了,一路上辛苦,不知……四公子脉……脉象如何?”虽然料着他有此一问,清禅的心仍旧狠狠的痛起来,也还他一个笑脸道:“四公子若有什么,我还会在这里闲话?你只管放一百个心,但有我戎清禅在定保他父子平安。”话锋一转道:“既然我来了你便精心调养,赶在他分娩前痊愈,到时也好助我一臂之力。”时鸣眼神有些暗淡,平静的道:“想来……你……你已诊过脉了,我还……还能……能拖多久?”清禅故作不悦道:“你是不信我的手段?”时鸣苦笑道:“非是不信你,实乃……实乃伤重不治怨不得旁人。”此话正戳在清禅痛处,一个没忍住顿时红了眼圈儿。又怕被他看去硬撑着道:“说什么丧气话,你不好好儿的活着吗?哪怕你只得一口气在,我亦能叫你恢复如初。”时鸣心底轻轻一叹,怔怔的望着他道:“我……我不会说话,也不曾……不曾结交什么朋友。素日嫌你话多……”清禅赶紧接过话道:“我……我原也是话多怨不得你嫌烦。旁人跟前就罢了,只是……只是遇见你就……就话多。”时鸣皱了皱眉道:“你既知我……我命不久矣,还说这……这些做什么?”清禅本想拉他的手,又恐他恼怒只得作罢,望着他道:“自然有用。只想叫你晓得,我的心致死不会改变。”时鸣被那灼灼目光看的面上滚烫,急忙将头转开。清禅道:“你若是恼我,便快些好起来再打我一顿,可好?”房中只他二人,此话听着带了几分情人间的宠溺,弄得时鸣越发别扭起来。
耐着性子听他絮絮的又胡扯几句,时鸣终忍不住出声打断,正色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好歹心里明白。只是……只是我放心不下四郎,若这会子便撒手去了,他……”医者处事须比旁人更要冷静,而此刻清禅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抑或是想掩盖内心的恐慌,不自觉提高声气道:“你只晓的担心他怎么样,我了,我守了你怎么些年,我心里怎么过得去?”时鸣很想问问,他究竟喜欢自己哪里?又恐他东拉西扯,说些肉麻的话耽搁了正事。不过那眼里的真情,却令他胸口一阵泛酸。手中依旧牵了清禅的袍子,缓缓道:“何苦来,为个……为个将死之人不值得。”清禅抓紧了他的手,半跪在床前道:“值不值得我自家晓得,愿不愿意也随你。”
时鸣不敢同他的眼神对视,头微微偏了偏道:“说你话多……果然……果然不曾冤枉你,且听我说几句要紧的。”清禅起身坐好,仍旧抓了时鸣的手不放。时鸣说了这半日的话,已觉神疲力乏。也懒得同他争接着道:“怎么想个……想个法子,叫我拖到四郎分娩后再……我晓得是……是难为你了,只是常听人说你……妙手回春,好歹……也让我见识一番,方肯……方肯信并非虚言。”清禅连连点头,端了热水过来喂他。时鸣歇了一阵道:“总觉四郎还小,怎么便要做爹爹了?”说到这里脸上泛起温柔的笑容,又道:“男子分娩谁也不曾经历过。他身子虽比幼时好些,到底不如常人强壮。”清禅道:“我省的,定叫你服侍完大的又服侍小的。”时鸣含笑点头道:“那时他有了孩子,我便去了他心有不舍,便不会……不会胡思乱想。”清禅本待相劝,无奈喉头噎着什么东西,屋内一片沉默。
时鸣想起兄弟借此岔开话题,问起京中局势如何?可怜他病危想见唯一的亲人,却不知时翔已先他而去。清禅心痛难忍,眼泪如泉水般涌出。时鸣见他背过身去双肩颤抖不停,唬的撑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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