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着实打得他内伤。谢骁继续问,“什么时候决定的事?”
“很早之前。”早到什么时候呢?孩童时?出生前?可能早到世上尚无“傅阳”这个人而只有“傅家子孙”那个时候吧。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语调已无法平淡,谢骁提高了音量,“傅阳,看着我!”
头垂下的傅阳慢慢抬眼,“……我说不出口。”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胸腔那一块地方像跑完一千米之后那般揪紧,好像空气在里面停滞凝聚成有形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傅阳抿唇,表情泫然欲泣。
他怯弱,他无力,更可怕的是,他贪心。事情开了头,却不知如何收尾。
“对你来说,我是不是只是一段放纵的插曲,曲子完了人就散了,你一个转身就回到人生赢家的道路上?”话音未落谢骁自觉问了蠢问题又兀自接话,“啊,我说了什么,我们本来就不可能的,我在说什么傻话!”
“谢骁……”傅阳意欲拉他的手。
“不,傅阳,别碰我,让我静一静。”避开他的手。谢骁低头,手抓住头发,“……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没有可能的,但是之后……我妄想时间能无限延长,可如果你早就打算离开,我不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否则我算什么啊……”
“对不起……”这三个字单薄而苍白。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最后,谢骁开口,“……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接着,从傅阳身边经过,离开房间。
结束得那么仓促,如同开始得那么急切。
傅阳站在原地。天色已晚,房内好暗。
明暗交织的脸孔上,他的睫毛和鼻尖投下深蓝色的薄影。忽然,一道细光如划痕自眼角开始往下,将薄影切裂,戚然而绝望。
谢骁离开房间,坐上电梯,步出酒店,走在人行道上。几步开外,大路上车水马龙,车头灯闪成一片珊瑚海。
他起初是走,接着快步,再接着奔跑起来,也不顾身上的伤。
他奋力跑,仿佛这样就能把一切甩在身后。
跑着跑着,鼻子就酸了。
他更加用力跑,用速度抵抗自心头涌起的情绪。
谢骁回到家,母亲正对着手机准备打电话。
“你回来了?”母亲闻声转头,见他负伤,赶紧跑来,“怎么了?”
他还在喘气,头脑稍稍缺氧,一时茫然。
但熟悉的环境,饭菜的香气,还有母亲担忧的脸庞,让他回过神来。
他回到家了。
“……没什么。”谢骁深呼吸,轻描淡写道。
“……”母亲不再追问,“先洗手吃饭,完了我给你看看伤势。”
吃过饭,谢骁坐在沙发里,任母亲掀起他的上衣察看伤情。作为男孩子的母亲,她积累了不少判断伤情的经验。“……跟同学起冲突了?”
“嗯。”
他忽然记起小时候母亲对他说的话,“如果是你的错,老老实实去道歉;如果是对方的错,结结实实打回去!”
那时他觉得母亲帅呆了。
但她却是那个男人的情妇。
在以往无数次叛逆的反抗争吵中,他逐渐拼起故事的全貌——贫穷女与富家子相爱,遭到反对,分开,男人与别家联姻,待他成了当家,四处寻找她,找到了,她逃,再找,再逃,不料想怀上了男人的骨肉。谢骁记得小时候他们经常搬家——母亲瞒着那个男人有了孩子的事实,四处躲避。最后,还是被找着了,一直至今。
他曾负气问过母亲为什么不再逃,母亲看着他,苦笑,“能逃到哪里去?”
他当时想,哪儿不能逃啊?
“嘶!”嘴角的刺痛把他的思绪拽回来。
“别动,给你消消毒。”母亲在给他涂消毒水。“愿意说说是为了什么跟人打架吗?”
“不愿意。”
“好吧。”儿大不由娘,母亲已习惯了,“你还肯回家就好。”
与母亲靠得近,谢骁突然发现她有一根白头发。
突然鼻头又酸了。谢骁暗骂自己今天这么怂包,动不动就酸鼻子。
或许,他就是个怂包。什么都做不了,既无法让傅阳留在身边,又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
酒店电梯停在一层,傅阳走了出来,刚到大堂,有人从休息区那边过来截住他。
他一看,是许意。
许意脸上也有伤痕。
“是你告诉谢骁我要出国的?”两人坐在许意的车里。
“是。”许意看向傅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怎么能跟谢骁搞在一块!”
“那又怎样?”傅阳动气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你是疯了吧!那谢骁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
“不是他,是我!”傅阳吼,“你们提议要玩弄他的感情时,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我根本不是假意接近他,而是蓄谋已久!我才是用了手段的那个!”
“……你说你喜欢他?他有什么好?!”许意盯着傅阳,“如果你喜欢男人,为什么你喜欢的是他而不是我!”
傅阳转头看他,许意双眼灼灼发亮,有愤怒也有不甘。“明明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熟知彼此的人,为什么你喜欢的不是我?!”
傅阳说到,“许意,我喜欢你,作为好朋友的喜欢。我珍惜你,希望你幸福快乐;但对谢骁,哪怕我清楚我们不会有结果,我也会用尽力气介入他的人生,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印记,叫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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