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红月是单纯的疯子还是吃人的女妖,但我毫不怀疑她会用突然朝我张开那张鲜红的嘴。
我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红月注意到我的动作,仿佛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竟然又开始捧腹大笑,甚至笑得比花园里那次更加放肆,圆润的肩头随着身体剧烈颤抖。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对你这堆垃圾感兴趣吗?”
她的语气永远这么让人不舒服。
“顾念在哪?”我索性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直截了当地问道。
出门前我就留意过,门锁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而钥匙只有顾念才有。
红月朝我俏皮一笑:“小念被叫回本家了哦……这孩子竟然对信徒下手,难怪都惹长辈生气了。
“什么信徒?”我总是听不懂红月的话语。
“呵呵,别再装腔作势了。”红月迈开优雅的步伐,鲜红的高跟鞋在桥面上叩出有节奏的回响,“你没有听到湖底传来的悲鸣吗?那些可怜的牲畜用灵魂代替你忍受无尽的孤独,你却靠着他们血肉拼凑的躯体逍遥自在。”
红月来到我面前,手指嘲笑般地点上我开裂的唇角,“想装失忆来逃避吗?”
我侧头躲开她的手指,目无焦点地巡视着死寂的湖面。
真是可笑,哪有什么悲鸣?
为什么红月也好,顾念也好,都说我在逃避?
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木然地移回目光,我直视着红月近在咫尺的眼睛。
她冷笑起来,慢慢走到我身后,伸出双手强硬地将我的脑袋掰向桥头的方向。
“你看,又有牺牲者出现了。”
我呆滞地看着前方,夜色中有个人影正在颤悠悠地走近,月光渐渐照亮她的模样。
那是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女,乌黑的秀发扎成可爱的丸子头,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西式校服。
似曾相识的苍白脸庞上却没有一丝生气,始终没有看向我们。
她一直走到距我们五米远的地方才停下,倚着桥栏哭泣起来,那是撕心裂肺一般的哀恸,泪水与鼻涕瞬间弄脏了她可爱的脸,
我脑中闪过以前在这座桥上看过无数遍的场景——那些哭泣的,哀嚎的,叹息的自杀者。
我狠狠推开了身后的红月,踉跄着跑到少女身旁,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我笨拙地安慰着少女,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少女停止了哭泣,仿佛突然流尽了所有泪水,只是呆呆地仰头看向夜空。
我疑惑地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去。
那一瞬间,她狠狠推开了我,用惊人的速度攀上了栏杆。
我立刻反应过来,隔着栏杆探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她狠狠拉向我这边。
“不要!不要死!好好活下去!”我半是愤怒半是哀求地叫喊着。
少女却不发一言,侧头冷冷地看着颈侧的我的手,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无机物。然后她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疼痛沿着虎口直达脑髓,鲜血沿着我的手指滑落在少女的胸前,染红她雪白的校服衬衫,我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一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森白手掌突然从我身后伸出,抓住我的肘关节一扭,在我因脱臼的疼痛而眩晕的瞬间,少女狠狠挣开我的双手,然后像一片雪白的羽毛般决然飘向水面。
“不要!”
我大喊着想要翻过栏杆,但受伤的手臂却使不出力,重重摔回了桥面。
红月站在一边俯视着我,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我紧紧攥着手中那片被鲜血浸染的衬衣碎片,望向头顶孤独的月亮。
月亮的光芒那么刺眼,让我仿佛陷入了一个久远的迷梦。
梦中的我背朝大湖坐在栏杆上,同样仰望着这轮月亮,眼角余光中似乎有个人影在向我狂奔,呼唤着我的名字,但我却微笑着闭上双眼向后倒去,仿佛倒入爱人的怀抱。
是啊,我早就应该消失了。
当我像条肮脏残破的可怜虫面对父亲的暴行时,当顾念第一次看到我时厌恶到呕吐时,当明知道红月想要利用我却还是假装不知时,我就该消失了。
我抬起因失血和疼痛而痉挛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哈~你这副可怜的样子简直和我丈夫一模一样呢,不愧是他亲侄子——可惜事与愿违,就算你死了小念都不愿意吃掉你。”
红月的声音像利刃一样捣弄着我脆弱的神经,我咬住了嘴唇,下午留下的伤口再次溢出血腥味。
“我要怎么办?”我低声问道。
“不装失忆了?”红月语带笑意,“也许你求求小念的话他会放过你哦,只要他不停止引诱自杀者献身死湖,你就永远只能徘徊人间,忍受那些亡灵对你的诅咒。”
“像以前那样诱惑他,如果他再不愿意接受自己的yù_wàng,我就只好把一切汇报给本家了哦,啊啊,这么想我可真是个失败的母亲。”
我移开双手久久凝视着红月,哑声开口:“你就这么想让顾念成为和你一样的怪物?”
“不是怪物哦。”红月嗔怪着抬脚踢踢我的脸,“是你们这群牲畜的主宰者,小念那么有天赋,怎么能就此埋没呢。”
我艰难地支起身,抓着栏杆慢慢站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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