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如此对待一个孩子未免太过了些。
想起六弟的性子,怕不是知道了什么吧,要不然也不会于众人呵护下养成如此乖僻的个性,穆怀谦这样想着,又觉得六弟对自己的恐惧和
怨恨实在说不通,就算知道了上一辈的事情,要怕要恨也该是冲着父皇,怎么就落到自己这个难得见上一面的哥哥身上了呢?
南下途中遭遇埋伏,护卫一时周旋不开,穆怀谦只好听命带着怀远逃跑。背着六弟穿梭在丛林里,穆怀谦只觉得那半大少年轻的如同云片
一般,若不是两人时不时说上几句,他怕是要以为只有自己一个在跑了。
因为胸前被划了一刀,刀上淬的毒很快就发挥了作用,那毒很是霸道,穆怀谦只觉得眼前一花便人事不知,但临倒下前他的手也未松开分
毫,要晕过去了还想着在这深山老林里只留六弟一人醒着可如何是好,碰上这个六弟,合该他是操心的命。
这一晕也不知时日,等再次睁开眼,穆怀谦顾不着别的,连喊了几声“六弟”,直到那少年被人扶着一跳一跳地蹦到门前才松了口气,幸
好他没被山上的猛兽给叼了去。
救了他们的是一对师徒,那师父虽上了年纪却很是深藏不漏,明明是个医者却偏偏还会些术士的活计,平日不喜搭理穆怀谦,只在要走的
那日点拨了几句,“自古美事两难全,年轻人好自为之,莫伤人又伤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头的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穆怀谦就是再聪明也参不透其中一二,又因急着离开倒没有细想,只是自那日开始晚上有做起熟悉的怪梦来
。
45第三十七章
父皇下葬百日后便是新皇登基,诸事繁杂,因怀宇尚小,下面的人拿不定主意便只来找我,虽有明安在一旁看顾着,我的身体还是有些吃
不消。
“哥哥……”
怀宇站在门口轻唤了一声,我合上手里的奏折笑着看向他,“有事么?怎么还没睡?明天可有你忙的。”
“哥哥。”怀宇走进些又唤了我一声,似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我打量了着他的神情,叹息一声拉过他的手,“天这么冷也不多穿些,病了可怎么办?”
怀宇顺势偎进我怀里,两只手紧紧抱着我,他如今比我还高些,低下头脸正好抵着我的肩。
“哥哥,我……有些怕……”
尽管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还是听懂了,愣了一下伸手环住他。对啊,不管怀宇平日表现的多成熟,也还只是个孩子罢了,而过了明日,
他就会成为大燕开国以来最年幼的君主,比起上辈子的我都还小了好几岁。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虽然是权力的极致,却也是孤独的,怀宇登
了基,以后我先是他的臣子再才是他的兄长,再想象过去那般大概是不可能了。
“别怕,哥哥会帮你的。”
我轻拍着怀宇的背,想起上辈子自己登基的时候,那时没心没肺,觉得只是换个名头罢了,况且什么事都有二哥担着,心里一点负担都没
有,唯一不满的便是仪式太麻烦。怀宇会怕,正说明他想的太清楚也考虑的太多,光是这一点便是我在那个年纪远远及不上的。
怀宇好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抱着我,过来半晌才低声说道:“我会做个好皇帝的!”
我弯了弯嘴角,“嗯,哥哥相信你!”
“我今晚要和哥哥一起睡。”
“嗯,好。”
第二日是冬季里难得的晴天,卯时祭天辰时祭祖,巳时于大明正殿行登极大典,新帝登基,改年号为“正德”。
我虽站在最前列,却也难看清上面人的一举一动,听声音只觉得怀宇镇定自若,年龄虽小却不失皇家威仪,心下稍安。
完成登极大典后,稍作歇息,申时赐朝宴,忙忙碌碌一整天很快就过去了。
登基之后怀宇便正式搬进了历代皇帝居住的贤阳宫,我则依旧住在善宁宫里。
新帝即位后我更加的繁忙,怀宇还不会批改奏折,他上午跟着大儒李继学习,下午便学着处理政事,很多事情都由我暂代解决。
不过怀宇聪慧异常又十分勤勉,所以进步的很快,他思维敏捷缜密,很快就能独立处理大部分政务,就连李太傅也常常跟我感叹新帝是万
中无一的俊才,几位老臣也对他赞赏有加,在经过新旧掌权者的交替后,朝堂终于慢慢稳定下来。
“开过春汛期就快到了,今年的锦城怕是不甚安稳。”我翻了翻手里的折子,是锦城知府递上来的,通篇除了对锦河的担忧,剩下就只有
两个字——“要钱”。
“锦城?”怀宇停笔想了想,“好像位于锦河中下游?”
“嗯。”我点点头道:“锦城本就是锦河千百年前冲刷出的一片平原,虽然土地肥沃却因位于锦河河沙堆积处饱受洪涝之苦,自太祖以来
大燕每年都会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整治锦河,但收效甚微,几乎每隔五年就会决堤一次,毫无办法。”
“那上一次决堤是什么时候?”说着怀宇走过来拿起折子翻看。
“四年前。”我顿了顿,“不过据说来年多雨水,锦河提前决堤也不无可能。”
看完折子怀宇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个向丰年对治理之法含糊其辞,一开口就要钱,我看就是居心不良!”
“皇上。”我暗叹一声,无奈提醒道:“您应该自称‘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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