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蔳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又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向了脚下的地板,好似二人所说的那人并不是他一样。
陈相与雄霸二人打着哈哈,交谈之间隐藏着血雨腥风,旁人都避之唯恐不及,那徐良理却是个拎不清看不明白的,一脸与有荣焉地说道:“雄帮主所言极是,相爷向来极是看重人才,监正能有今日也是仰赖相爷的抬举。”
陈相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这些事情哪能拿上台面来讲,落人把柄不说,还显得掉份子。
瞧着老泰山的面色,徐良理也自知又说错话了,呐呐地张了张口,道:“相、相爷……”他绞尽脑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续下去。
“徐大人说得对,下官乃是一介布衣,若非相爷有识人之才,下官怕也是要平庸一世了。”甄蔳笑着接过话头,打破这尴尬的令人不知所措的气氛。
陈相心里松了口气,越瞧甄蔳越觉得顺眼,要是这三女婿能跟他似的,懂得看时机说好话,自己也不会将他按在詹事府府丞这位位置上了。
第66章
一场宴席吃得众人是各怀鬼胎,气氛更是凝滞紧张,直到子时时分,听得更夫的打更声,众人才各自散去。
甄蔳回到宅邸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三刻了,他不日前才搬出了宰相府,在京中一偏僻的地段将就买了一座二进二出的宅子,只请了一个老门子负责看门,至于伺候的丫鬟则是由陈相所赠的花影和月姿二人。
甄蔳自知陈相赠此二人的用意,原本素来睡前都会打坐练功,现在为了避人耳目,也只好早早就睡下。
翌日,钦天监的官吏们一改前几日殷勤的表现,各自或捧着清茗闲谈,或手执着一卷书细看,甄蔳只略微瞧了瞧,并无多言,钦天监的地位说来也尴尬,虽说地位不比六部卑微,但是实际上所管辖的职务却都是些无关紧要、没有油水的事,也难怪这里的官吏们都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甄蔳有意着手整顿这钦天监的现状,却不急着出手,他现如今初来乍到,贸贸然下手,非但不能起到“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效果,反而只能让自己失去威严。
冷眼观察了十数来日后,甄蔳终于出手了,这钦天监的官员都是世袭罔替,因而彼此之间的关系甚是密切,绝大多数甚至还是姻亲,牵一发则动全身,但是关系再亲密的人彼此之间也是有间隙的,就好比两位五官灵台郎——何守义与曾光贤。
“你说,这监正大人叫我等来是为了何事?”秋官正小声地跟冬官正耳语道,由不得他们这般担心,那监正无端端的召集了众人来这等了小半个时辰,却与那陈监副入内不知商量何事去了。
捶了捶站得有些发麻的腿,冬官正压低嗓音抱怨道:“无非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耍下威风罢了,依我看,这监正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算他是上官,那又怎样。”他的话难听是难听,也无疑道出了钦天监的老人们的心思。
冬官正的话音刚落,甄蔳与陈监副二人就一前一后地从里面出来了,冬官正赶紧低下头来,原本窃窃私语的诸人此时也不敢再多言。
饶是众人心里如何不服气甄蔳——这个借由陈相权势空降到钦天监的监正,心里却由于其气度逼人而惧他三分。
甄蔳出来之后,陈监副怜悯地看了众人一眼,这些人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朝甄蔳拱了拱手,“那下官就按着监正所说的去安排。”
甄蔳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陈监副便转身离去。
监副离去之后,甄蔳也不开口说上一句话、一个字,冷着脸坐在了椅子上,手中翻阅着一本册子,那册子看上去也是有些年头了,秋官正不经意抬眼一瞧,猛然发现那本册子正是保章们书写天文变化的册子,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安静到连众人的呼吸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甄蔳这一招还是学自某个损友,先给众人来个心理上的威慑,等到众人心理防线已经有些崩溃、提心吊胆的时候,再来施展自己的手段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甄蔳抬起眼睑,清冷的凤眼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一声可把众人吓得不浅,众人不禁往上一瞧,想看清楚究竟这监正发得哪门子脾气,可真怪吓人的!
几个灵台郎和保章已经认出了桌子上那本册子,面面相觑了一眼,心里头也都七上八下的,也猜出几分今儿个谁是那被杀来儆猴的鸡了。
甄蔳将众人的表情都纳入眼底,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册子翻得哗哗作响,道:“哪位是何保章?哪位是许保章?”他明明认得出众人的面貌,却故意装作不知,其意便是有意让众人知晓他对于他们并不重视,甚至可以说是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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