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名普通的僧人一般,静静地侍立在供桌的一侧。
熙和帝默默的看着谢忱,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从皇长子出生,到这个还能能说第一句话,能喊第一声“父皇”,再到他不顾太后及尚书令的反对,封长子为太子……曾经发生过的,许许多多的事情闪回脑海,最终从那个被他不得已送入景明寺的瘦削身影,落回到眼前这个目光沉静的僧人身上。
他想了想,道:“带朕……带我去个方便的地方,我想与你说些话。”
谢忱从善如流地行了一礼,领着熙和帝就往殿后走。
熙和帝的寿诞在正月前,虽闹了不小的一桩事,但大理寺在大理寺卿的带领下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负责护送佛像的来往僧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盘查的一清二楚。
而今事情了结,僧人们自然是赶在正月前都启程回寺。景明寺一下子又重新空荡荡了起来。
熙和帝想要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谢忱也不必费太多力气,随便就能找到一处。
熙和帝此番乃是微服私行,身边带来的侍卫并不多,上山后更是知带了几个乔装打扮成家将模样的内侍。
谢忱将人带到寺内的一间茶室,请熙和帝坐下,然后亲手煮了茶,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他的面前。
才不过几日未见,谢忱就发现面前的熙和帝眉目间已经全是焦灼和茫然,整个人比上一次见面时苍老了不少。国事压不垮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想来还是谢彰的事。
熙和帝接过茶碗喝了一口。
他早就知道寺中生活清贫,心里已有预料这茶不会是什么好茶。只是这一口下去,却仍旧叫他心头一震,愧疚地再喝不下第二口。
“当年,朕听从太后的话,送你出家,你可有怨过朕?”
这话其实在谢忱进宫那日,他就想问,但话到嘴边始终说不出口,只好反复咽下,直至今时今日,终于问了出来。
谢忱笑了笑:“无怨亦无恨,贫僧如今身在佛门,清心自在。”
熙和帝道:“如果当年没有出太后的事情,你依然会是朕的太子,皇后她也依然……”
谢忱:“贫僧出家,能令太后长命百岁,令大褚江山永固,贫僧甘之如饴。”
熙和帝又喝了一口茶,苦涩的味道萦绕口腔,丝毫感觉不到一点点的回甘:“这样的茶你喝了十年,你真的一点都不怨?如果你觉得乏了,朕回去就加封你为国师,从寺里搬出来回宫里住,再找些人来伺候你……你……别怨你弟弟。”
谢忱良久沉默,看着熙和帝有些局促地别过脸。
“贫僧以为,陛下来此,是真心实意来关心贫僧。原来,陛下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太子来的,陛下以为太子今时今日的遭遇,是贫僧一手所为不成?”
这是熙和帝不敢明说的话。
他曾经宠爱过这个儿子,如今虽依旧宠爱着他,但更多的是将期盼放在了太子的身上。假若太子有朝一日真的犯了大错,必须要废,他应当会把这份宠爱留给谢禹。
他宠爱每一个儿子,因此也希望三个儿子无论是出家,做太子,还是长大成人后当个闲散王爷。他单纯希望三个儿子都能好好的,谁也别丢下谁。
“朕知道,这桩事多半与你无关,但是……”
“陛下,”谢忱起身就要送客,“陛下出来的太久了,该回宫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谢忱,熙和帝愁肠百结。
他自然知道太子的事,与景明寺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没有这次的佛像巡游,那也不过是叫淫祠一事晚些曝光而已。
但他心里头总是有些担心,担心这个如今渐渐抬头的对付太子的势力背后,有谢忱的手笔。
他的儿子们……决不能发生兄弟阋墙的事。
谢忱的态度已经清楚明白地摆在了那里。熙和帝不好再强留,有些无奈地被人一路送到了山门处。
临下山前,熙和帝忽然站住,说什么都要请一本谢忱亲手誊抄的佛经回去。谢忱看了眼山门旁的林子,低头命身边的小沙弥回禅房捧来几本新抄好的佛经。
得了佛经,熙和帝总算愿意下山。
一直到站在山门处已看不见熙和帝一行人的身影,谢忱这才脚步一移,侧身看向山门一侧的林子。那儿是山林的一处,树木百年常青,更有几棵枝**遒劲的松柏,枝叶茂密,郁郁葱葱。
谢忱轻轻咳嗽两声,扬声道:“七郎,出来吧。”
话音甫一落地,便见一少年自山林间,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年关将至,正是叫人在外头说一句话都要冷得上下牙打架的时候。少年的身上,只穿了素色的衣衫,本该穿在外头的大氅却被他包裹着什么,紧紧抱在怀中。
他分明在山林里躲了一会儿,脸色冻得发青。北风一吹,带来了远处山林间落雪般飞扬的白梅花瓣,更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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