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工们又继续往上。
有一天,当有人探出身子往下看去时,发现塔身收缩得什么都看不见了,远在其到达坚实的地面之前。再向上看,却依然看不到塔顶。也就是说,他们不再是大地的一部分,而处在一种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境地了。赫拉鲁穆感到了一种被隔离于世界之外的惶恐,好像大地因为其不忠的行为摈弃了他,而天堂还随时可能拒绝他。
这里的居民却并不感到任何不安,他们总是热情地接待矿工们,并祝愿他们在拱顶处的工作顺利完成。这些居民住在潮湿的雾气里,从上面还是下面都能看到暴雨。他们在空中收获谷物。
几个星期过去了,每天的旅程中,都会感到太阳和月亮越来越近。月亮把它的银色光辉洒在塔身南面,闪烁不定,仿佛上帝在注视着他们。很快他们就处在与月亮平行的高度上了,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月亮坑坑洼洼的脸,惊讶于它庄严而自在的运行。
然后,他们就接近了太阳。时间正是夏季,当太阳从巴比伦升起时,这几乎就悬挂在他们头顶上。在塔的这个高度上,已经没有了常住的居民,也没有供种植作物的阳台,这里太阳的热量足以把大麦直接烤熟。粘合塔砖的材料不再是沥青,因为会被阳光烤化流淌。为了遮挡过度的热量,坡道外缘的柱子全被加宽到失去了柱子应有的形状,差不多都连接起来形成了一道连续不断的墙。从那些剩下的缝隙里,漏进来一些呼啸的风和金色明亮的光线。
为了适应温度的变化,每天出发的时间越来越早,以使在攀登的路上有更多的清凉。当他们来到与太阳水平的高度上时,已经完全是在夜间行进了。白天,他们躺着睡觉,在火热的微风中大汗淋漓。矿工们甚至担心,如果他们真的睡着了,在醒来之前就会被酷热烤死。但拖车工人们无数次地在这个高度上往返,却从未有人因此丢了性命,这多少让矿工们睡觉前感到安心一点了。
终于,他们越过了这个酷热的高度。现在,白天的光线开始极不自然地向上照耀,阳台上的植物倾斜着向下生长,弯下身子以便获得光合作用所需的阳光。之后,他们就接近了星星。一个个火团似的小圆体在四周铺展开来。在这里,星星并不像从地面上看去那么密集,也不是全部分布在同一个水平高度上,并一直向上延伸。很难辨别它们到底有多远,因为没有恰当的参照物。但偶尔会有一颗星星一下子冲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向这些人证明它那令人吃惊的速度。
白天,天空是一种比从地面上看上去更苍白的蓝色,显示出他们正在接近天堂拱顶的迹象。只要仔细观察,白天的天空里也可以看到几颗星星。地面上看不到它们,是由于太阳那炫目的光。
赫拉鲁穆正在望星星,南尼突然急匆匆跑来:“一颗星星撞到了塔上!”
“什么?”赫拉鲁穆惊恐地四处张望,好像是担心自己被星星撞上一样。
“不,不是现在,而是很久以前,是一个多世纪以前。是一个当地居民讲的故事,当时他的祖父在现场。”
他们回到人群中,看到几个矿工正围在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四周。“……星星把自己射进了塔砖中,就在上面半里路远的地方。现在仍然可以看到它留下的痕迹……”
“星星最后怎么样了?”
“它燃烧着,不停地咝咝作响,明亮得让人根本无法正眼看它。人们想把它撬出来,再继续自己的旅程,可是,它发出的热量根本不让人靠近。几个星期后,它自己才冷却成一堆黑色的疙疙瘩瘩的天堂金属。有一个人双臂环抱在一起那么大。”
“这么大啊!”南尼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以前当星星落到地面上时,也能找到小块的天堂金属,比最好的青铜还坚硬,人们通常用它打造护身符。”
“那么大一块天堂金属,这里没有人试图把它制成某种工具吗?”赫拉鲁穆的脑子总是能比别人想更多的问题。
“噢,没有,人们连碰都不敢碰它。每个人都在等待上帝的惩罚,担心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打扰了他。人们在塔下等了几个月,上帝依然像过去一样平心静气,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们这才回来,把星星从塔砖里撬出来,现在,它就在下面那座城市的神殿中。”
沉默。
每一个都好像在体味着什么。过了很久,一个矿工才开口:“我们从没在有关塔的故事里听到这一个。”
“因为它是一个禁忌,一件不能提起的事情。”
再度沉默。
十一
这一路上去,天空的色彩变得越来越柔和,直到有一天早晨,赫拉鲁穆醒来后突然惊叫起来。以前看上去越来越苍白的天空,现在看上去像是一层白色的天花板,在他们头顶高处铺展开来。他们已经非常接近天堂的拱顶,看到它就像一个固体的壳,封住了整个天空。所有的矿工都不敢大声说话,盯着天空目不转睛地看,露出白痴一样的傻样,因此受到塔上居民的嘲笑。
就这样,天堂拱顶突然一下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不是向虚空无休止地攀爬,而是爬上一个在每个方向都延伸得无边无际的地方。面对此情此景,赫拉鲁穆感到眩晕。当他注视拱顶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虚空中翻转,而且,头上的拱顶也带有一种令人压抑的重量,它像整个世界一样重,却又没有任何支撑。因此赫拉鲁穆感到了前所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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