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早,两人又闲逛到欧家滩,各自揣着钱,东看看西瞧瞧,最终花费几文钱,坐在茶肆里喝茶、闲聊。
突然外头传来凶恶的打骂声,茶肆里的茶客纷纷出来围观。
茶肆不远处的一户民家院子,聚集多人,打骂声从那里传出。
李果过去观看,见是一位壮年男子在殴打一位衣衫褴褛的汉子。这位壮汉应该就是这户民房的主人吧。壮汉说的是当地土语,李果听不懂,那位穷汉说的话语,能听懂那么两三句,隐约是岭南的土语,却又有许多变化。他在不停辩解说着什么,李果听懂“米粥”、“女儿”、“ 病佐”等词,又见穷汉身旁有袋东西,还撒了些出来,分明是米。
看来是行窃被抓现行,被壮汉用木桨拍翻在地,还不时恶狠狠补上几下。
“大概是偷窃他家大米,可也犯不着往死里打呀。”
周政敏走到李果身边,和李果说着。
“这是位蜑民(疍民)。”
李果从穷汉的语言和穿着辨认。蜑民在岭南、岭外,及闽地的水域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向来只在河海中活动,鲜少会上岸。
然而这位蜑民,却又是为何上岸,还去偷了民家的大米呢?
见到蜑民缩躺在地上,痛苦哀叫、讨饶,李果不禁想起自己有过的经历。李果朝壮汉走去,劝说:“你放了他吧。”李果说的是官话,壮汉听不懂,恶狠狠地瞪李果。此时本来趴地上的蜑民坐起,他一脸的血和泥土,再兼之那身破烂不堪的衣服、黑瘦的样貌,实在凄惨。
围观的人群,开始有人指指点点壮汉,壮汉挥着木桨叫骂着,将蜑民撵赶。
蜑民一瘸一拐,连滚带爬逃离。见到此景,围观的人群也才散去。
“李果,你说的蜑民,是不是那种住在船上,陆上无寸土的人?”
返回茶肆,周政敏问着李果。他是京城人,也是来到廉州才知道当地有种人,从出生到死,都在船上。
“正是,不说此地有,我家乡也有。想来他们也不想生来便无寸土,颠沛流离一生。”
李果心有戚戚,感同身受。
“确实可怜可叹。”
周政敏叹息。周政敏做为京城人,他身边的穷人,天冷官人发放衣物,逢年过节则是发放米粮,就是死了无钱埋葬,官人也会帮你添置棺木,把你收敛埋葬。
若是一直待在京城,恐怕以为人世歌舞升平。
未几,两人出茶肆,打算搭船返回珠街,在滩头,又遇到那位蜑民。见他蹲在沙地上,用海水清洗伤口。
李果迅速折回商肆,找到家米店,买下两斗米,提到滩头,放在蜑民身边。
“是你女儿病了,想吃米粥吗?”
李果用岭南土语询问。蜑民满脸喜悦,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然而李果能听懂的也不过几个词语。
李果离去,蜑民还在身后手舞足蹈说着什么。
周政敏说:“看来是在感谢你。”
“我幼时家贫,时常挨饿,也曾有人,不时递些食物予我。”
李果苦笑,摇头。
然而那个人,此生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见。
有时无聊,李果也会去林老六的砗磲店坐坐。林老六有位儿子叫林期,只比李果大两岁,非常能**。
林老六的砗磲顾客,主要在广州,每每押运货物,都由林期前去。他也是顺道,同时帮瑾娘捎带珍珠。
对于瑾娘这位堂姐,林期十分敬佩。李果听林期说,瑾娘如果不是因为母病弟幼,也不会耽误出嫁。三年前,林老六牵线了一桩极好的婚事,男方是世家子,一表人才,然而瑾娘不想远嫁,实在可惜。
一早,李果和老魏派脚力将珍珠运往港口,装上货船。李果在港口和林期相别,并把两封信交给林期,一封给果娘,一封给瑾娘。林期接过书信,登船挥手致别。
看着海船远去,李果的心也随之离去,他多想能回趟刺桐,见见娘,在刺桐过个年。
然而他是被逼迫离开家乡的,他不想灰溜溜地躲回去,他希望有遭一日正大光明,风风光光返回。
半月后,林期随船返回,交给李果一封家书。
家书里,果娘说前些日子,孙家水手送来一件女童的袄子,说是广州那边有人托寄,还吩咐一定要亲自送到果娘手里。果娘十分纳闷,还是将衣服泡洗、想给果妹穿。然而洗涤时,发现衣物夹层中有异物,拆开检查,共找出五颗金粒。有五两之多。果娘在信中,让李果多多打探果爹的消息,廉州离当年果爹海船出事的地点不远。
李果想,娘终究还是不死心,觉得爹还活着。然而到底是何人馈赠的金粒,却也是匪夷所思。
不觉时光流逝,除夕将至,店舍里只剩李果一位租客,周政敏也回了京城。李果独自一人,觉得分外孤寂。
李果大多时间,都是去珠街、珠肆闲逛。在来廉州前,李果只是位珠铺伙计,然而此时,他对廉州的珍珠采购已十分熟悉。
不过李果还在等待,得等到珠熟的季节,要到明年,他便可以收购珍珠,也像周政敏的伯父那样,当位贩珠商人。
这趟廉州之行,受益匪浅。
因为年底,商人返家,珠街寂寥,珠肆罢市。李果独自一人,走在萧萧瑟瑟的朱家滩。海滩上,远远停泊几艘蜑民小舟。他们小舟颇有特色,一眼便能辨认。
李果弯身在海滩拾取贝壳,随手便捡着一小块砗磲,他和海似乎有着不解之缘,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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