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真的老了不少, 与陈宁印象之中又有了不小差别, 不知这段时日来是否因着忧愁而增添几分岁月流逝之感。接待陈宁时脸上虽然依旧都是笑,问的事情也体贴,然而终究不是陈宁所熟悉的那个对幼弟关怀有加的兄长了。
从皇帝的角度来说, 见陈宁的这一面, 让他越发坚定了这次要痛下杀手的决心。他已经老了,太子却还未能独当一面,陈宁这边却是意气风华之态,对比起来皇帝怎么会不惶恐?
晋地处于京城南边,因而京城之中这会儿依旧还没从严冬中脱离出来, 空气里一片肃杀, 在门外站一会儿,能从指尖麻木到脚底板。
此时来拜访的人心思各异, 什么样的都有,陈宁懒得应付,干脆对外告了病。实际上也是真有些冻着了,并不严重,只是偶尔咳嗽几声。
因着这个那原本整天在陈宁身边亦步亦趋的老太监倒是放松不少,陈宁在室内呆着,他便也只是在室外等着。
不过这个空档里面,陈宁也不是完全没见人的,他还是见了两个要紧的人。
一个是太子。
太子比陈宁小两岁,故而虽然是差着辈分,可实际上两人从小便是一块儿长大的,感情甚笃,十来岁那会儿最好。后面陈宁满了十六,进入军中c,ao练,这才见得少了。
两人之所以感情好还有另外一点,两个人都是满心不愿参政的主,臭味相投。前头陈宁被封去晋地,太子没的说谁知还给陈宁一个男妃断他后路,太子对此是有过一些异议的,只是没能明面上说什么,最终就是放在自己心里头。
太子觉得陈宁不是那样能谋反的人,反倒是自己的父亲做得太过头。这次陈宁被召回京城,后果可能是什么,太子心里也清楚,因此忧虑更甚。
陈宁抽空见太子一回,要紧事一件都没说,倒是邀了太子骑马去。骑马这事儿有些渊源,太子胆子小,幼时怎么都不敢上马,差点儿闹出笑话,后头还是陈宁趁着天黑偷偷带着太子出去练骑马,这才会了,只是太子还是不小心从马上掉下来崴了脚,陈宁为此还挨了两鞭子抽打,惹得那时年纪还小的太子抱着他哇哇哭,反倒是陈宁摸摸太子脑袋让他做个男子汉。
两人策马畅聊,陈宁说起晋地的事儿也就是晋地与京城生活的不同,自己与赵国军队打仗时候的凶险等等,其他要紧事一件没提,却也说的太子心里头难受得紧。
陈宁原本不觉得太子是什么非见不可的人,然则见完太子以后,晚上独自躺着回味太子的神色与言语时,才回过味来出发之前谢琰让他旁人都可以不见,太子却必须见上一面是什么意思了。
皇帝心是硬了,太子的心却还软着,这趟能不能从京城平安回归,看来有八分希望还在太子身上。
除了太子以外,陈宁另外还见了一人。这人的身份就低微很多,从外面看来见得还有些莫名,不过等这消息传到宋国公府和皇帝那边的时候,一边是越发觉得形式冷峻,一边则越是笃定不仅是谢琰,该是晋地那边都有些同国公府脱不开的关系在。
陈宁见的那另外一个人,面上看是个无足轻重的,但若仔细往里面一剖析,这人不仅仅是宋国公府那一队的,甚至还姓谢,不过并不是嫡系一派,而是旁支。
这人官居六品,在京城这地界属实算不上什么起眼的人,去拜会陈宁也不过是试试运气,谁想还真是见了他了。虽说只是几句客套寒暄,然而也足够他脚步发飘了。
宋国公那边原本还抱着一丝与谢琰和解的设想,然而此事一出也已经明白谢琰那边是要将事情做绝了。
没有什么比信任二字更加重要。谢琰被国公府推出去做了牺牲之初,皇帝对国公府还是荣宠不断的,彼时国公府里头依旧是没半个人瞧得上谢琰,却没想到国公府的厄运也从此展开。
谢琰在晋地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将这些事情按到国公府的脑袋上,即便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明,却也够国公府喝一壶。皇帝不会直接明着拿国公府开刀,但因为心里头日渐累加的怀疑,对国公府便远不如前。
这可不仅仅是国公府有感,朝堂之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原先与国公府不对付的那些派系是最乐呵的,变着法子瓦解原本掌握在国公府手中的权力,本来与国公府站成一队的,也开始分流,里里外外弄得国公府焦头烂额。
事到临头,慌没有用,陈宁干脆照着谢琰告诉他的意思放宽了心,该吃吃,该喝喝。皇帝没有在他到京城之时便马上动手,还好吃好喝招待着,陈宁便心里有数,皇帝还不想将事情弄得太难看,还是等着一个合理的罪名将他拘在京城里。
唉,这会儿不知阿雯的肚子又大了多少,她生产前我能回去吗?
长谦这人稳重,王府那边倒不用很愁,只是边境还没有完全稳固,赵军很可能趁自己不在的时候作乱,这就让人很头痛。
陈宁单手枕在脑袋下面,闭着眼睛想,出发之前张姨娘说过的话。
阿雯说的也有些道理,后院那么些人放着着实也没什么意思,这趟如果能平安归去,倒不如都散了去。就是从名正言顺了说,陈宁考虑着还是得安排安排林淼。
阿淼这人脾气改好许多,看着与阿雯也对盘,想来阿雯并不会太吃醋。谢琰的身份又是王妃,倒不如自己把林淼也纳了,过个明路,到时候林淼留在王府里面也顺当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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