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地面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中,这里寸草不生,唯有各式各样的刑具代替了树木,宛如林立的墓碑;面相凶煞的恶鬼操控着它们,以残酷的手法折磨着众多面黄肌瘦的人;镣铐的摩擦声与受刑人的哀嚎代替了鸟兽的啼啭,在没有色彩的天空之下此起彼伏。
于是他想,啊,这里是地狱啊。
可是付丧神死后,也会下地狱吗?
他不知道。面前骇人的景象令他双唇发麻,他迈动无力的双腿,走过一副又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绘卷。恶鬼发出尖利的笑声,嘶哑的嗓音像极了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空荡的绞刑架的绳子无风摇摆,像是嘲笑又像是邀请他;浑身漆黑的不详飞禽脚上也被拴上铁链,一面挣扎一面啄食着受刑人的ròu_tǐ。
一个瘦骨嶙峋的人被绑在火刑柱上,脚下是翻滚沸腾的岩浆。他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可每当看守的恶鬼从他头顶上浇下去一桶岩浆,他又好似突然活了过来,他痉挛,他尖叫,一面剧烈地挣扎,一面流下痛苦的泪水,可那泪水也化作火焰,除了徒增自己的痛苦以外毫无用处。
走得再近一些,宗三这才惊慌地发现那受刑的人并非他人,正是他自己啊!他惶恐看向自己的脚下,正如刚才所见,岩浆吐着气泡和火星,正要漫上他的脚背呢!匆忙拔出腰间的刀——他该庆幸自己还有刀可拔——斩断了身上的铁索,他顾不得灼伤皮肤的痛楚,纵身跳进那岩浆池里了。
待他手脚并用地摸索到池子的边缘的时候,身上已经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了。那些模糊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没多久,皮肤却又奇迹一般地愈合了,可遍布全身的灼痛仍然无法消除。这位不幸地拥有了人身的付丧神没命地奔跑,直到跃入三途川冰冷的河水中,才稍有缓解。
宗三觉得自己一生中从未如此狼狈过——就连在桶狭间之战被俘的时候,也未尝比此刻来得还要不堪。他衣不蔽体,色泽艳丽的头发胡乱披散着,沾满了尘埃与血污,然而此刻有什么比得上河水赐予的清凉呢?他如同被抛上陆地许久又重回水中的鱼一般,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浸到水里。
还没等灼烧的痛感从身上褪去,平缓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起来,有些河水猝不及防地灌进宗三的嘴里了。正在他努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来保持身体的平衡的时候,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御马而来的是江雪左文字,慌乱与疲软写满了他的脸,那样子丝毫不比宗三,或者这里的任何一个受刑者来得体面。平日穿得严整的袈裟早就不知去向了,素色的袍裳也褴褛不堪,露出贴身的白衣或是其下的血肉之躯。
他看上去仅仅是维持规律的呼吸就很吃力了,却在河边拉住了缰绳,朝宗三喊道:“宗三,快过来,抓住我的手!”
可河水的清凉是如此让人留恋,于是宗三回答道:“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行……你走吧,兄长!”
江雪骑的那匹马怕是受了惊,几次抬起前蹄要跑,却又被江雪勒住了。“说什么胡话!你还打算委身于那黑暗到几时!?”他怒不可遏地吼道。
好像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浸润着宗三全身的清澈河水突然变成了粘稠的污泥,紧紧地缠住了他的手脚,想要把他向下拖。还没等宗三做出反应,一只手臂已经被江雪捉住,拖上了马背。
“我们去哪里?”宗三问。
“离开这里。”江雪答道。可宗三还是不明白,离开这里是要如何离开,离开之后又能去哪里呢?
江雪的马发出一声嘶鸣,在荒原之上驰骋起来。可无论跑多远,前方的景色仍然是无数的受刑者与恶鬼,何处有什么尽头呢?
那马只管载着两人向前奔跑,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江雪的体力却渐渐支撑不住了。原本沾在宗三身上的污泥不知不觉间爬到了江雪的身上,那污泥像是捕获了猎物的蛇一般,缠住江雪的腿一步步向上攀爬,在裸露的皮肤上勒出深深浅浅的痕迹。宗三手忙脚乱地想要除去这不祥的秽物,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不能用手抹去,更无法用刀斩断。眼看着污泥不多时便一路爬到了江雪的腰间,连握紧缰绳的力气都失去了的江雪终于落下了马。
“兄长!”宗三急忙拉住缰绳,想要让那匹马停下来,却无法如愿,只能看着落马的江雪由于惯性在地上滚了两圈,终于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一动不动了。
“江雪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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