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寿,陆府尤为重视。小菜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就是精神有点不振。陆未庵快到平湖时便交代了众人,叔公爱听吉利话,这几日,不吉利的东西一个字都不能提。
因而到了家,只说小菜是奔波劳累,不敢说出个“病”字来。众人见了小菜,都是又惊又喜,陆夫人满眼是泪,又不敢在这时候哭,几回都躲进房里不出来。
小菜之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也才六七岁的光景。去年,陆老爷新纳了小妾,如今也已身怀六甲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小菜看着跟先前一样兴旺的陆家,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陆家的规矩一样没变,吃饭的时候,女眷们都聚在偏厅吃,一大家子男丁在正厅。一道普通的韭菜也要分出个男尊女卑来,韭菜头往正厅送,韭菜尾留给偏厅。开饭的时候,桌上鸦雀无声。直到长者说了句“举筷”,众人才跟着动碗筷。
小菜儿时牢记着规矩,每回被大人们夸懂事聪慧,还暗自欣喜。如今倒觉得有些无聊,若是将军在这里,怕是要受不了的吧?——小菜暗想着,不觉抿嘴一笑,很快被陆未庵横了一眼,忙埋头继续扒拉碗里几粒米。
吃完饭上茶水,小菜以为大家会问问将军的事,谁知叔公开口却问他:“藁儿,这些年,学业未荒废吧?都读了什么书啊?”
小菜拣着陆家推崇的几套典籍说了一遍,将军寻来的那些孤本,他倒懒得提了。
叔公听了,不出所料地点了点头说,“果然是我陆家的子孙,难污难染,不蔓不枝。”
小菜听这话居然是赞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自觉比骂他还难听,可还是不得不端端正正坐着,听他继续胡言乱语。
好不容易叔公犯困了,小菜才得以脱身,得了陆老爷的允许,一径去后院找娘亲。
陆夫人比原来丰腴了一些,却没了先前的从容平和。两人哭了一场,待陆夫人平静了,两人坐着闲聊的时候,小菜见她的眼神总往西厢房飘,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过来,那是姨娘住的地方,爹在那小憩。
“孩子你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你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成天跟着些舞刀弄棒的也没多大意思,不如让你爹打点一下,给京里头送点钱去,那些个将军啊武官啊最是见钱眼开,没准就不追究了。你留在这,谋个功名,娶几房媳妇,为娘的心里也就踏实了。”
小菜原本是想和娘说说心事,旁敲侧击地点一点将军的事,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把话题往那上头扯。他从怀里头摸出一个匣子说:“娘,这些年我攒了些东西,想送给您。”
陆夫人打开匣子,见里头都是些精致有趣的首饰,有银簪,有臂钏,有金镯子,还有链子。陆夫人一样样拣起来细看。小菜雀跃地站起来说:“我给您带上。”
陆夫人却拉了他说:“罢了,这些新巧玩意,还是留着给你娶媳妇用。娘老了,戴这些有什么意思。”
小菜见她把匣子合上,作势要收起来,不觉有点失落。陆夫人又努努嘴说:“你们给那边带东西了么?”
“啊?”小菜愣了愣,摇头说,“我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他说完忽然觉得不对,娘问的是“你们”,大概是这里头包括了爹爹。
陆夫人鼻子里冷哼一声说:“看着吧,兴许还不止这一个。我也不怕她们,我有两个儿子,算对得起陆家了。”
小菜站在她身后,见她原先一头秀发多了好些银丝,心里便有几分酸楚。离开故乡后,每回想到家里头,总想象着父母二人相扶相携,在门前盼着自己,他不是不记得陆家男丁多有几房妾室,可总以为爹娘的感情与他们不同。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在那些懵懂无知的岁月里,他幸遇了将军,才知晓“与子偕老”的念想不是诗词里编出来的。
陆府一直留着小菜的房间,陆老爷上京的时候,小菜的娘已经收拾妥当了。夜里头大家都各自归了房,小菜在映着芭蕉叶的窗前站着,心里满满的都是思念。
人人尽说江南好,可若他不在跟前,便成良辰美景虚设了。有好几回,小菜枕在他肚皮上念韦应物的“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将军就拨着他的头发说:“这么想去江南终老?原指望你能和我回天水的。”
小菜便举高手,钻进他的手心里说:“不管去哪都行,什麽时候你辞了官,我都依你。”
小菜知道将军丢不开那些汉军兄弟,这些年,皇上亲汉,天下太平了许多,然而那帮八旗子弟却不乐意了,成天挑衅生事,将军自然是看不过眼的。也因为这,他在朝中树敌不少。
他原本一心想栽培耽平,可不知怎的忽然改了主意,推举他到塞北历练去了。
耽平走的时候,小菜去送他,两人都挺舍不得对方的。耽平为了显老成,特意留了些胡子,看着有点可笑。
在长亭把盏相送时,耽平努力装得若无其事,安慰小菜说:“等我给你带个嫂子回来。既漂亮又能干,揍起人来,比阿莫还厉害的。”
小菜原本十分伤感,听到最后一句,几乎把手里的酒泼出来,大着舌头说:“这是讨媳妇么?你是讨打的吧?”
叔公生辰当日,陆府的人都起了个大早,陆未庵满脸喜色,领着小菜一路去给叔公贺寿。两人从花园子穿过时,陆老爷说:“一会来了客你帮着招呼。”
小菜忙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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