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瑞闭上眼睛,鼻翼阖动着,他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没让眼泪流出来。
尤耒也说累了,他小口喘息,内心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煎熬。
“人生怎么谈得上公平呢?”尤耒的语气里似乎还存在着残余的恨意,“我自恃有才华,以为只要出来拼了,就一定能出人头地。可是到了外面,我才知道我是那只井底之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只是那么多北漂族中的一个剪影,像其他同类一样挣扎,苟延残喘。他得到了廖文瑞的救赎,这或许是幸运,但他也被这颗过于刺眼的太阳重新逼进了更黑暗的角落。
“你不该认识我,文瑞。”尤耒说,“我应该是你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污点吧。”
廖文瑞没有说话,他的胸腔中各种情绪涌动,已经没有什么语言能够表达。
“你帮过我那么多,我却不领情。”尤耒说,“对于我来说……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和你相处的每一秒钟,我都像踩在刀尖上。我不敢再接受你的恩惠,你越是对我大方,我就越能感受到我的无耻。我逼自己去想,你之所以还会帮我,是因为你想看我的笑话,是你想消遣我,施舍我,看我像个爬虫一样活着。只有这么想,只有抹黑你,我才能得到一点安宁。”
廖文瑞的手心里一片濡s-hi。
“但是啊,后来我接受了张魏欢的橄榄枝……接触了张家,我才知道什么叫真的爬虫,什么叫完全丧失尊严。”
涉及到了张家,廖文瑞放下手掌,睁大了通红的眼睛。
他希望尤耒能多说一点关于张家的事,他好知道一些内情。但尤耒却适时闭了嘴,仿佛被下了禁制。
“张家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廖文瑞只好主动发问,“他们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尤耒彻底瘫坐在地上,摇了摇头。“他们逼我做的事,我没有全听他们的,因为张魏欢……确实还算喜欢我,她给了我一把保护伞,但是我也……答应了帮他们做一些事。”
廖文瑞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尤耒说的很委婉,但他还是猜到了他做过些什么事。
“我说想要祈求你的原谅,其实也知道,你不可能会原谅我。”
廖文瑞点点头:“我不可能原谅你,尤天齐,我已经开始恨你了。”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为什么要把他回忆里最后的一点侥幸也掐死了?廖文瑞切身感受到了尤耒的残忍,他对自己残忍,对别人也残忍。偏偏这样一个残忍的人,命途多舛,也把自己逼向了极端。
“你每次叫我天齐的时候,”尤耒的嘴唇有些发白,额头上冒出了点点的汗珠,“我都……有点高兴。”
廖文瑞深呼吸,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激动。
“你那次问我,有没有后悔,我说天下没有后悔药……”尤耒频频抬手擦汗,“因为我觉得我不配后悔,窦玏之前说,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我落得什么结局,都是我活该。”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廖文瑞皱眉,窦玏从来没和他说过他单独和尤耒见过面的事儿。
“上次在百花奖,”尤耒说,“我们碰见了。”
廖文瑞记起来,那次窦玏是离开了挺久。
“本来他看起来不想理我,但是最后又叫住我,让我不要再打你的主意。”尤耒笑了,“这小子,很看重你。听说还为了你,半夜喝醉酒去打架?”
涉及到窦玏,廖文瑞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这句话,由我来说确实不合适,但是我是真的觉得,你选择和他分开,选对了。”尤耒缓慢地说。
“你站起来吧,不要跪着了。”廖文瑞看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的样子,终于还是说,“我不想搀你,你趁自己还能站起来,就自己来吧。”
尤耒听完就笑了。“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仁慈,到了这个关头,还记得帮我找台阶下。
尤耒一步一步离开了,廖文瑞就站在原地,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
门被打开了,外面空无一人。尤耒的手指握在门把上,骨节泛白。
这一瞬间,廖文瑞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尤耒这次来找他,与其说是寻求他的原谅,不如说更像是在交代遗言。
“你等等!”廖文瑞猛地叫住他,语气里的严肃令他自己震惊,“尤天齐,你打算干什么!”
尤耒没有回头,身形也没有动。
廖文瑞说:“如果你想不开,我只会更瞧不起你。”
尤耒压低了嗓子,又像哭又像笑,他仍然没有回首,语气和缓道:“放心吧,我也只是,想寻求一个了结。”
廖文瑞勉强压住自己的心悸,冷静地说:“我不会同情你,连你也不会同情自己吧?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回头是岸,也来得及,只要离我远远的,就行。”
“以前我对你说你变了,现在我收回那句话。”尤耒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然后关上了门。
什么意思?
他这样搞得廖文瑞有点火大,但是再冷静想想,就觉得尤耒今天虽然又给了他致命一击,但心里那个脓包,被这把尖刀刺破,反而异常地爽快。
就当这是个了结吧,廖文瑞心想,我也算是得到有效信息了。
他在回公司的路上就联系上了肖琛,有些激动:“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肖琛说:“我也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廖文瑞:“什么消息?你先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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