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起,为期十四天的军训正式拉开了序幕。虽然大多数学生都知道这将会是艰苦的两周,但作训的真实强度依旧让他们瞠目结舌。不过短短一个上午的工夫,崭新的迷彩军服已经一个个被汗水浸透,前胸后背沾满了尘土,无论再漂亮的女生都变成了大花脸。
不过,也或许正应了“有失必有得”这句话。接下来的中午,大家就见识到了传说中“北京第一”军训食堂的美味。菜总是一盆接着一盆地上,又一盆接着一盆地被风卷残云。即便是最矜持的女生,起手也是两个大白馒头垫底,尽管在来军训之前已经有学姐提醒过:吃多了基地发的馒头,大学四年都瘦不下来。
吃完了午餐,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洗完碗筷的学生们一个个好像突发了瘫痪似的,尤其是男生们,等不及回到宿舍,就近在大槐树地下的乒乓球桌子上横七竖八地躺下。直到被指导员看见,远远地跑过来,这才作鸟兽散得一**二净。
基地的营房是几十个人的大通铺。进了屋各种哀嚎声也就变得此起彼伏——有人不爱穿袜子,解放鞋的后跟磨出了血泡。有人的t恤衫掉色,汗湿的脊背上染出了中影的巨大校徽。至于晒红晒脱皮了的,那更是不计其数。
这时候,陆离的各种军训神器就该粉墨登场了。他原本就是为了拉拢感情而进行的采购,眼下自然是毫不吝啬。于是,也就有了一大屋子的大男生轮流传递着几大包卫生巾,脱了鞋子贴鞋垫的奇异景象。
下午的训练是从两点开始的,而那恰恰也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段。有了军训神器的加持,与他同寝的学生们都切实地感受到了改善。而这种隐秘的优越感又迅速形成了一股凝聚力,让陆离成为了这只临时队伍里默认的核心。
太阳下山之后,军训生活总算变得有趣一点了。
第一天的晚上是欢迎大会。大家席地坐在白天踢正步的水泥操场上,连队各自派出节目,到场地中央进行表演。这时候就该轮到中影“四大剧系”的新生们出风头了。歌剧、舞剧,音乐剧系的新生们轮番上阵,压轴的是京剧系的男生们,起手就是一串踺子小翻,赢得满堂喝彩。
九点钟,晚会结束。余兴未尽的学生们回到营房宿舍里。没有手机,只能谈天说地,有时交流面试时遇到的奇葩;有时说说各自家乡的美食和风景。直到熄灯号吹响才勉强压低了声音。
又聊了十来分钟,靠窗的同学提醒外头有脚步声,应该是指导员查房来了。屋子里霎时一片寂静。等那束鬼火似的手电筒扫完一圈自行离去之后,有人做作地咳嗽、有人偷笑。
然后不知是谁小声提议:“唱首歌吧”,又不知是谁的歌声低低地响了起来。
慢慢地,一屋子的人终于都安静了。
与大多数人一样,陆离也在酝酿睡意。他忽然有了种奇妙的想法——也许明天一觉醒来,他会发现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刚踏入中影校门的新生陆离。
沈星择就安静地睡在隔壁的硬板床上,而过去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不过是这张老旧高低铺上的一段梦境罢了。
第21章 白金厚脸皮
挥汗如雨之间,军营生活已经过了整整一周。今晚对于全体新生而言,是个非比寻常的大日子。
并不是校领导前来慰问,也不是集体观看爱国科教片——营房西南角上的淋浴房即将开放,积攒了一个礼拜的泥沙污垢,将会在十五分钟的扫荡时间里被遣送进下水道。
然而更好的消息则是:没有轮到洗澡的学生们,将会由教官带领去后山练胆。谁先返回营区,谁就可以获得额外的洗澡时间。
消息一出,男生连很快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摩拳擦掌,永争第一;而另一派则开始考虑放弃洗澡的机会,只为偷偷埋伏在沿途,吓一吓自己心仪的女生。
陆离这次决定当第一种人,因为他知道,选择第二种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记得当年军训,话语不多的沈星择在宿舍中并不显眼;而陆离的身边又有一群同样从艺专考进中影的发小,所以也对沈星择不太留意。
直到练胆的这天晚上,陆离和一**狐朋狗友躲起来想要吓唬几位班上最好看的女生。岂料天刚下过雨,埋伏的草坡下面又藏着一个刚被家属迁走的土葬墓穴。陆离脚下一滑就掉进了坟坑里头,再想拼命爬上去,却发现脚踝扭了使不上力。
几个朋友立刻去找教官求助。等到教官骂骂咧咧赶过来,发现陆离已经像一颗刚从泥里挖出来的土豆似的瘫坐在了路边上。身旁站着同样满身泥泞的沈星择。
第二天,陆离得到了全连通报批评的处分,沈星择则被连长口头表扬一次。这也是他倆的名字第一次被相提并论着,闹到人尽皆知。
这样算起来,两个人往后十多年里的命运模式,仿佛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成型了。
今年这一届的练胆活动,路线依旧是当年的路线,只不过沿途已经修筑起了带栏杆的水泥山道。少数几个险峻的地方也都有教官把守,确保万无一失。然而次日一早,还是有三四个顽劣的男生被全员通报批评。
为了警示众人,营长在主席台上训话,顺便也提到了当年陆离的那件荒唐事。当台下的学生一片哗然,却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当年犯事的傻小子如今就静静站在人群中间,低头苦笑。
过完练胆这一关,在军营里余下的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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