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转过头去,有两道身影坐在不远处,艾娜恩的身前放着一块画板,手里拿着画笔和调色盘,一脸无奈又有些宠溺地看着坐在白蔷薇丛前的塞瑟拉。
塞瑟拉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模样,穿着长至膝盖的小裙子,坐在椅子上脚都够不到地面,在艾娜恩看不到的角度,她的裙角都被揉皱了,“还要多久啊?我的腿都坐麻啦!”
艾娜恩加快了调色的动作,“很快就好,再坚持一会。”
塞瑟拉嘟了嘟嘴,看起来很不满,但最后还是乖乖坐好了。
这时他的头顶被人摸了摸,希莱将头转回来看向抱着他的人,他看到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倒印出来的影子——
小小的,比塞瑟拉还要小。
看不清五官的人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希莱觉得自己好像缓缓清醒了过来,从冗长不安的噩梦里,他的身体里还残留着噩梦带来的不安。在那个噩梦里,艾娜恩,塞瑟拉,以及他们的母亲,都永远地离开了他,留下他一个人在痛苦的尘世中沉浮挣扎。
这是一个寻常的下午。
在维斯奎尔皇宫的后花园里,艾娜恩在为塞瑟拉画像,而他趴在母亲的腿上,睡了一个不太甜美的午觉。
“希莱,晚餐想吃什么?”
塞瑟拉闻言立刻大喊:“妈妈你太偏心啦!每次都只问希莱想吃什么!”
艾娜恩笑着说:“希莱还小呢,塞瑟拉你可是姐姐啊。”
“我不管我不管,妈妈我想吃松尾鱼,要煎得脆一点,甜点要栗子布丁!”塞瑟拉坐在椅子上将两条腿甩得飞快,艾娜恩不得不停下了笔。
“好好好,我让他们去准备,你快坐好让艾娜恩画完……”
塞瑟拉把腿放好,朝希莱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这一切都再真实不过,阳光的热度,肌肤的触感,视觉,听觉,嗅觉,他清楚地闻到了白蔷薇花的香味,以及来自抱着他的那人身上,无法描述却甜蜜柔和的味道。
可希莱却觉得自己像一个旁观者。
一切顺理成章,又隐隐似乎哪里不对,他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怎么了,亲爱的?”
那双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脸,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对方的手心温暖柔软,在他脸上轻轻爱抚,身上是希莱喜欢的味道,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重新依偎进对方的怀里,不算大的怀抱,恰好可以容纳他,对方轻笑着说:“今天怎么这么粘人,还没睡醒吗?”
是的,我还没有睡醒。
希莱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他的母亲,在他一岁的时候就病逝了,他记得艾娜恩,记得塞瑟拉,但没有一点关于母亲的记忆。
这才是他的梦境,所以他看不清她的脸,因为他根本无从记得。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画面突然从中间断开,漆黑的裂缝将一切分为两半。
像一面粉碎的镜子一样,随着第一条裂缝的出现,裂痕越来越多,以无法抑制的速度蔓延了整个画面,所有和平与宁静炸裂开,在无尽黑暗中,碎成了千万块。
无数晶莹的碎片漂浮在黑色虚空之中,每一块碎片上都浮动着不一样的情景,那些碎片分明那么小,离他那么远,可是希莱却能看清每一块上的内容。
他站在黑色世界的中央,茫然地看向四周。
第一块碎片里,艾娜恩牵着他的手,塞瑟拉在他身旁,他们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在成千上万的呼声中,他的父亲牵起另一个女人的手,为她带上了本该属于他们母亲的皇冠;
第二块碎片里,艾娜恩身着雪白的礼裙,身后跟着许多士兵,她金色的长发绾起,脸上满是泪痕,她向着远处皇宫嘴唇轻动,转身登上了身后点燃的折跃舰,希莱认出她的嘴形,她说的是“永别了”;
第三块碎片里,在他父亲一百岁的生日晚宴上,塞瑟拉出现在人群之中,那双曾经透亮晶莹如蓝宝石的眼睛里一片死寂,她面无表情地跟在一个男人的身后,礼服立起来的领子也遮不住她脖子上青紫色的痕迹,有人上前与她招呼,她恍若未闻;
第四块碎片里……他看到了他自己。
在黑暗狭小的房间里,他的手脚被捆绑住,他哭喊着,祈求着,嘴里吐出断断续续又淫欲和疼痛,他的身体像无骨的蠕虫一样,一下一下蠕动着,扭曲着,蜷缩着,他至今还能回忆起那时的一切,那想要立刻死去的绝望。
千万块碎片不断交替着,将那些他封存在脑海深处的不堪回忆全部铺开,毫不留情地展现在他眼前,提醒着他,这才是真实,属于他的真实——
可怕的,痛苦的,孤独的,肮脏的,真实。
碎片铺天盖地包围着他,将这片虚无的空间包围的水泄不通,他找不到任何出路。
他突然觉得很累,疲惫如同汹涌海水倒灌进心口,滔天巨浪般,就要将他这座孤岛吞噬,他在狂风暴雨中挣扎反复了这么久,终于摇摇欲坠,而他的下方是深不可测的漆黑海底,只要再向前一步,他就会坠落,去向他所不知道的世界彼端。
这样也好,也许她们都在等我,在这片海的深渊里,希莱想。
他闭上眼睛,彻底放松了身体,感受着身体里的力量从毛孔中流失,消散,他向前迈步——
他的耳边充斥着人语声,他好像听到塞瑟拉清脆的笑声,又好像听到艾娜恩温柔地对他说:
“来吧,希莱,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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