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同类吧。
我不喜欢男人或女人,虽然没见过,但我对他们从没有产生任何依恋或向往。爷爷给我讲过绿鹅的故事,说曾经有个少年,像我一样长期与世隔绝地生活着,某天他来到尘世中,看见了美丽的女人,他问这是什么?养育他的人怕他心浮气躁,骗他说这些是吃人的绿鹅,很可怕。少年目送她们走远,满怀艳羡,说如果我能和她们一道,哪怕被吃掉也心甘情愿。
这就是人的本能,对同类的倾慕与爱恋。
可是,对我而言,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我只喜欢他,我所有的倾慕与爱恋,都给了这个神秘的梦中人——让我感到温暖又恐怖的存在。我曾以为他将永远存在于梦里,谁知他却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眼前。
我躲在拐角后,屏住呼吸,贪婪地用目光划过他全身,一遍遍,一寸寸,恨不能将他刻进我眼睛里,让我从今往后所见的每一处里,都有他的身影存在。
他依然没有发现我在偷窥他,太好了,我连最敏锐的野兽都能骗过,何况人呢?只要我刻意屏住呼吸,我就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呼吸,不发出半点声音,仿佛跟这片山谷本身融为一体,坚韧而沉默。我就这样看着他,心脏因狂喜和紧张而激烈搏动着,我突然希望他能够发现我,这样他就会将目光停驻在我身上,甚至同我说说话。
我看着他,浑然忘记今夕何夕,忘记身在何方。
突然,他动了,我浑身一震,集中所有注意力,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
我的梦中人抬起头,望着天顶冷肃的月光,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片刻后,他长叹口气,低头看向静卧在脚边的包裹,然后将那个包袱慢慢打开来。
我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从他身上转移到包袱上,浑身绷得死紧。
他盯着包里的东西出了一会儿神,跟着嘴唇微动,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见。紧接着,他从那包里拿出了一件东西,那东西在凄冷月光下的辐照下散发出不详的青光,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盯着他手里那件东西,感觉心口被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冻结,心脏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从发丝到脚趾似乎都僵死了。
他手里正捧着一颗骷髅。
5|
写这篇故事很大原因就是冲着这场戏来的,必须好好写,初稿先存一个,防备电脑抽风给我弄没了。
头骨安然躺在我梦中人的怀里,他慢慢抬起手,像抚摸爱人的皮肤那样轻轻抚摸着这具枯骨——我其实并不理解什么叫爱,我没有相关经历,更没有那样的心境,但在这一瞬间,“爱人”这个词突然跳入我脑海里,牢牢占据最醒目的位置,将我所有的思维都导向这个猜想。
周遭一切刹那间从我眼中失去颜色,只有他的神情,他的动作,他怀中那具骨骸保留着原有的样子。
他移动那只修长优美,骨肉匀亭的右手,慢慢抚过骨头的表面,像抚摸久别的情人,像碰触不堪回首的往日。我静静看着他,像看到了现实中的梦境,一切像浮在天边的云霓,光焰灼灼,同时飘渺易散。
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骷髅,浓长睫毛下的瞳孔似乎在发光,悲伤的,深邃的,像熹微的黎明那样透彻而清润。他凝视那具枯骨,嘴唇微动,好像正在和它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感觉自己被某种东西捕获了,一股奇异的力量正从我体内极深的地方散发出来,这股力量也同时存在于他的右手,和他怀中那颗头骨上,它们像三条绳索同时将我捆住、勒紧,令我无法移开视线,更无力移动身体,只能呆滞地注视着眼前一切。
理智上,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不论这个突然出现的客人,还是他此刻在深夜里与骸骨无声对谈的举动,都是那么诡异而不合常理。
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的皮肤开始发热,熟悉而陌生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我的额头:沉重、压抑,让人眩晕。我突然觉得那只手摸到了我脸上,他在抚摸那颗颅骨的时候,同时也在摸着我的脸,我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与力度,他每一丝移动,每一个触碰与离去,他的手?*纤坪跞忌兆呕鹧妫一点点把我点燃;
错觉越来越逼真,我看着他的动作,他的手在骸骨上游动,我脸上居然同时感觉到了他带来的触摸,那样真实细致,强烈得无法忽视。
他手?*系幕鹈缯在我脸上燃烧,我似乎和那颗头颅融为一体,正感受着来自他的碰触;
他的手指慢慢移动到了骸骨的额头上,堪堪停留在眉心位置,我感觉自己的眉心里喷出一股热流,好像裂开了,鲜血与脑浆都喷涌而出,我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是错觉,是我难辨真假的记忆,但我的皮肉上却真实感觉到了那种温热,那种由内到外的爆发与空虚。
痛……好热。
我在清冷的月光里浑身发抖,双眼锁定梦中人的一举一动,看他终于将手指放到了骸骨的眉间,我突然发觉,它在那个位置上残留着一道伤痕——就像我此刻正感受到的,那里破碎了,温热的生命力滔滔流失。
好痛。
我突然不想再看,我想闭上眼,我的内心里在疯狂嘶喊着让我离开,我的身体却背叛了所有理性的命令,依然固执地呆在暗影里,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男人。
我看见他用手指轻抚那道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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