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吴邪发出一声呻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炸裂,震得他再度矮下去,几乎要缩成一团。
弟弟没有半点犹豫,立刻上前,想将摇摇欲坠的吴邪扶入怀中。
我紧盯着他们俩的一举一动,努力在漫天风雪中朝他们靠近,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吴邪肩膀一动,就在那猝不及防,短得无法细数的瞬间里,他猛地伸出手,一手抓着弟弟的肩膀,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用力击向了弟弟的胸膛!
时间仿佛凝固了,接下来每一秒都如同定格的电影,深深投射在我的视网膜上,再也不能被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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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
我看见喷涌而出的红色,像一条闪光的蛇,轰然撕裂视我线中接天连地的白茫茫。这条红色冲出弟弟的身体,散作漫天烟霞,然后快速下坠,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艳的花,将他身上白色的衬衣染出红白交杂的色彩,刺眼鲜明。
这是弟弟的血。
这一刻的我,离他们已经很近很近了,近到当我看见这一幕,头上仿佛猛地炸裂,心脏阵阵抽紧,疯狂地再往前奔出两步时,恰好将弟弟坠下的身躯接住。
弟弟身躯后仰,倒了下来,就倒在我怀里,他的血随之落下,滴滴打在我脸上、身上。
我已经这样近了,可我依然没能更近一步,没能在吴邪那丧失理智的一击落下前,为毫无防备的亲人挡住它。
一步之遥,阴阳昏晓。
我感觉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雪不再落下,所有声音也随之消隐,唯有无穷无尽的风还在怒号,吹动漫山遍野凄厉的惨白,将温热的鲜血一点点吹冷。
盯着站在面前的吴邪,我看见他清俊面容上也染着血,是弟弟的血,他目光深黑,毫无表情,仿佛一个梦游的傀儡,压根不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看着我,毫无反应,似乎还没有从那疯狂的一击中醒来,这时我注意到他的右手,发现他手中握着一把餐刀,那是……是他从厨房里偷肉吃时顺手拿上的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
弟弟的血漫涌而来,热的,它们流过我的掌心,流到我衣服上,流到雪地上,我感觉怀中的他正慢慢变得沉重,似乎又同时在变轻,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体里升起,一点一点远离他的身躯。我一把抱紧他,去按他的伤口,他急促的喘息,不住抽搐,努力调整呼吸,像破碎风箱苟延残喘地鼓动。
他知道我来了,因为我听到他小声叫了“哥”。
哥……他轻声叫我。
他强忍着胸膛上破碎的开口,吃力地呼唤我。
我胡乱应一声,将他抱紧,往他伤口上仔细一看,心霎时凉透了:那一刀正伤在心脏上……
弟弟他……
“快,捉……捉回吴邪……”
弟弟的声音很低,很细,堪堪响在我耳边,仿佛暗夜里最后一缕光线,立刻就要被黑暗吞噬。
吴邪……吴邪……
我又看向吴邪,他眼底还是一片漆黑,神色呆滞,他也正看着我,一动不动。突然,他手一松,餐刀落到地上,跟着转过身,似乎想继续往山上走。
他的动作踉踉跄跄,肩膀垮着,步伐很慢,身体摇摇欲坠,好像经过刚刚那一击,他也成了个被拔掉气门的皮球,迅速瘪下去,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了。
“哥,捉住吴邪……”
我感觉头疼得厉害,尖利的啸叫声在耳畔回响,无数种想法在脑海中奔流,爆发的情绪几乎要让胸膛爆炸!
“哥……”
弟弟的声音越发虚弱了,我顾不得多想,轻轻放下他,起身往吴邪后颈用力一击,他身子霎时一僵,扑倒在地。
砰!
物体坠地的声音响在书房里,仿佛万古寂静中第一声响动,这一声,打破了过去与现在,隔断了亲缘与血脉,也将所有柔软的幻想打得粉碎。
我跪在地上,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冷透了,这种冷发自内心,来自我体内最深处,一点点凝冻了血脉、肌理、骨髓,唯有脑中飞速运转的念头是那么热,那么清晰。
原来……原来真是我做的。
原来我做了那样的事。
九年多,不,好像就是这两天吧,这么说来是十年了……
十年前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中,原来发生了这件事。
我记得这场雪,记得那层层叠叠,呼啸而来的纯白,记得自己朝西山里奔去,脑中一片混沌。然后……然后我还隐约看到了爷爷。
就在那无边无际,斑驳了天地的冰冷白影中,我站在山麓上,看见爷爷朝我奔来,他似乎很焦急,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迷糊的脑子似乎有片刻清醒,又飞快地被某种东西遮蔽。但是,但我知道那是爷爷,是爷爷来了,于是我朝他伸出手——
那时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记忆已破碎,散落在灵魂底层,怎么也打捞不上来,我只记得自己当时有个朦胧念想,想拉住他,想跟他说雪很大,爷爷你回去吧。
我恍惚还记得他喊我的名字,叫我吴邪。
吴邪……
我……我想拉住爷爷,我好像真的朝他伸出手去,于是……
我仰起头,爷爷书房的天花板似乎正在飞远,朝无穷无尽的高天上腾飞,地板和四周的家具也在迅速远离,它们像解了体的积木那样,朝无法触及的虚空遁走,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天旋地转,耳边反复播放着尖锐的耳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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