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记录里这样描述闷油瓶当时的模样——“听到我带来的消息,族长很受打击,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这样……沉默的痛苦,无言的反抗。黑发盖住他苍白的脸,我似乎能看到他的勇气和精力正迅速流失,这个消息像洪水一样肆虐而过,将他山一般的意志摧垮。他就坐在那里,坐在我面前,靠在沙发里,仿佛一尊孤独的木偶。我们之间横亘着漫长而可怕的沉默,似乎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才看到族长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在对我,更像对他自己和其他所有存在说:我不放弃吴邪。”
他不放弃我……
眼眶里弥漫着刺痛,我反复咀嚼这句话的分量,浑身颤抖。
即使所有人都说我已经没救了,他还是不愿放弃我。
小哥……
“看族长这样,我已无法再说什么,只提出想看看吴邪,族长同意了,并亲自带我下去。打开外层铁门,隔着铁栅栏,我看到了沉睡中的吴邪。这是我第一次见这个让族长心心念念的人,出乎我意料,他比我想象中要平常和柔和得多,咋看之下没任何惊人之处,但我知道,能让族长深情至此的人,必定有他的闪光点。族长在旁边说他要睡到明天中午才会醒,用过了药,今天下午有些不稳定。我点点头,仔细观察吴邪,想将这张脸印在脑海里。中途,我偷眼去看族长,发现他也和我一样看着沉睡的吴邪,眼神里满是恋慕,还有痛楚。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去研究活尸,为什么要得出那些结论,为什么要来告诉族长残酷的真实,但我最恨的,还是命运为什么要把他们推到这样的境遇里,无可救药。
凝视着沉睡中的吴邪,我想了很多,想起和族长去藏地的那年,在火堆旁边,我第一次走近了族长的内心深处,我能感觉到在他心里珍而重之藏着的那个人,族长是那么喜爱他,那么珍视他,尽管他们的缘分可能永远走不到最后。那时,我没敢问族长打算和吴邪怎么办,我怕听到伤心的答案,更怕看到族长又一次沉默不语,我知道,他们要真正走到一起的困难太大了,可是我万万也没想到,他们会面对比‘不能在一起’更糟糕百倍的情况。
我最后一次深深看向吴邪,想将这个人的面目牢牢刻绘进心灵深处,族长似乎看出我的想法,轻声说出去吧。”
12
“天亮了,族长去忙别的事,我在宅院里闲逛,和许多人交流,我本想同吴邪的父母朋友们谈点儿什么,可惜他们大多不在,只有一个北京来的,姓解的年轻人在这里。
我认得他,他是老九门后人,当年解九爷我见过的,他们俩长得很有些像,不过这年轻人的气质更端整些。我和他说起吴邪的情况,他凌厉神采下有盖不住的沮丧,说自己已经尽力了,能找的医生,能用的药物都用尽了,吴邪还是……越来越糟。
我忍不住问他,如果吴邪还会更糟呢?
他一愣,问我这话什么意思。我沉默不语,没有提及关于活尸的可能性,我想,那是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知道我是张家人后,解语花似乎获得了新的希望,问我张家还有没有别的方法,一定有,对吧?
我沉默许久,想说点儿什么安抚他,又不忍心骗他,最后我只说会尽力而为。他似乎预感到什么,微微苦笑,说明天必须返回北京,堂口上有许多事亟待处理,都堆起来了。
你回去吧,我说,我们会尽力救治吴邪的,至少……尽量阻止悲剧发生。
告别解语花,我又去探访张家的弟兄们,从他们那里听到的消息让我心情越发沉重——吴邪的狂性无可抑制,发作的周期也越来越短,他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变成一头黑暗的野兽,彻底挣脱人性的束缚!
太危险了……我淡然乐观的情绪至此已荡然无存,唯有忧心如焚,只觉层层阴云在头顶不断堆积。”
……
盯着纸面,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张家两兄弟的记载各有侧重和角度,完整勾勒出事件的全貌,加上我的梦境……我很清楚在长达两年多的囚禁、观察、救治、反复和放任中,这件事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此刻,从另一些当事者的眼中看来,它越发显得惊心动魄,岌岌可危。
我一页一页飞快地读下去,心提到嗓子眼儿,我迫不及待地想看清过去所有的真实,看明白关于我自己,关乎“吴邪”的所有变故。
记录的接力棒又回到了哥哥手里,就在这时,我脑中突然有个想法鲜明地迸发出来:这本笔记是爷爷给我的,记载得这么详细,身临其境,简直不像任何第三者能够做出的转述,有没有可能……这本笔记的记录者,比如这个哥哥或弟弟,其实就是爷爷本人?!
我已经知道爷爷是张家人,这本笔记的主人也是张家人,莫非……莫非这是一本由爷爷亲手写下,至少部分由爷爷写下的记录?!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个寒颤,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慢慢攀升。
如果,我一直以为和那些过去无关的爷爷,其实早就深深纠结进入了这件事,那么……
命运当真是一张无从捉摸的落网,无所不至,无所不包吗?
如果这本笔记中的某个“我”,其实就是当年的爷爷的话……
我不敢再想,深吸口气,接着看下去。
“……弟弟从那所宅院回来了,他告诉我,已将吴邪可能面对的情况都告知了族长,并亲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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