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血统不正,通敌卖国,还篡改史书,掩盖罪证,这些事实每一桩都震撼得足以在朝廷翻起大浪,无怪乎应文昭这么想要得到这份血书。
因为高祖的血统一旦被推翻,那他与其父便成了皇位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当今天下不应属于宝座上那来路不明的野种后裔,而理应交给他们这样的真龙血脉。
“应氏父子费尽心机想要得到这份血书,而你,就处心积虑地阻止他们,不想让他们得逞?”苏晋之扫了一眼血书,那字迹颜色暗沉,的确是经年旧物,“可若是如此,你为何不索性把血书烧了?这样不就断绝后患,一了百了么?”
“烧了?”傅卿云大笑起来,“应家欠我的,只是这些怎么够还?”
苏晋之见他神色乖戾,像是动了杀心,不由一凛:“你要把这事张扬出去,让皇帝出手,彻底铲除侯爷府?”
谋反一罪,罪大恶极,若当今皇帝知道应鹤行父子动了这个念头,必然大开杀戒绝不留情。可谁又会知道,堂堂天子也会成为人借刀杀人的工具。应氏父子权势滔天,可权力再大也大不过皇帝,所以傅卿云想到这一招,才是将其一网打尽的唯一办法。
“怎么,难道你还要同情他们不成?”傅卿云将折扇倏地一收,语气咄咄逼人。
“非也。”苏晋之垂目,“只是前人的冤屈,现在竟成了他人争斗的筹码,觉得有些唏嘘罢了。”
“冤屈?难道当年我全家遭人诬陷,就不冤屈了吗?若不是我自己忍辱负重,又有谁会来替我平反?同情这东西,说到底不过是闲人的消遣罢了。真有祸事沾身,你看还有哪个会不想着自己,哪个会为你豁出性命!就算是真龙天子也一样,我不铲除逍遥楼,皇帝他敢动应鹤行?这世上之事哪有这么轻易,报仇雪恨哪会这么简单?”傅卿云说着扫了对面一眼,“呵呵,我可不像苏兄,对过去种种能够一笔勾销。当年谁欠了我的,我必要亲手讨回来!一分一毫,桩桩件件,都要一点不漏地讨回来!”
苏晋之听他说得激动,也懒得与他争辩,摇一摇头,把血书还了回去。
傅卿云这一招算得上是铤而走险,而他换来的,不一定就如他所愿。
苏晋之虽然唏嘘,与傅卿云倒也算站在同一条船上,正待为他筹谋,骤然间却听见外面传来焦急的锣声。
“何事!”傅卿云质问。
沈连风一直守在屋外,闻声立即飞身查看,不久回来禀报:“庄主,有人中毒。”
“怎么可能!”傅卿云在扶手上振袖一拍,“铸剑山庄铜墙铁壁,不可能有人进来。”
他说这话并非自负,瞭望台上信号没来,证明山庄周围并未遭遇强攻,所以下毒之人必然来自庄内。
苏晋之随沈连风前去,看到了厅中或躺或坐七倒八歪的众人,一眼便瞧出毒物来源:“茶水中有毒,去看看水缸水源有没有被人下药。”
水缸和庄中取水的一口池子果然已被投毒,不待沈连风进一步追查,那投毒人已水落石出——嫌凶担心被捕逼供,已被发现服毒身亡。
谁也没有想到,这人竟是之前被救回来的人质之一。想是那方见离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救这批人出去,所以一早便作此部署。这一招将计就计,委实出其不意。
傅卿云终究是在这一局中落于下风。现下外面被重重包围,而山庄内**净的食水已经不多。他原本想拖延时间等待朝廷来援,现如今突发这场变故,显然已等不到那天。
“想不到他竟如此狡诈!”傅卿云恨声道。
“以眼下情况,死守山庄是不成的了。”苏晋之道。
傅卿云犹豫:“以庄中机关,或可拼个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又有何意义?用你自己的命去换那群卑鄙小人的命,值得吗?”
傅卿云激动道:“怎么不值得!你以为应鹤行狼子野心,这么多年来皇帝会毫无知觉?他只是没有证据而已!现如今即便证据确凿,可是逍遥楼羽翼已经遍布天下,要动侯爷府谈何容易?匕首的秘密我早就上报朝廷,可皇帝就是迟迟不肯发兵,你道为何?他只是在观望罢了,他要看看这江湖最后鹿死谁手,等到尘埃落定,我捷报一传,朝廷才会趁胜追击,将应鹤行一网成擒。所以这一仗我必须赢,我没有退路,你明不明白!”
苏晋之沉默了,铸剑山庄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傅卿云的计划本来滴水不漏,要不是他为了救人而放入了奸细……
一时心慈却给了敌人可趁之机,有时世事往往比戏文更讽刺。
但傅卿云却对此绝口不提,他也不说是营救这些人质坏了自己的大计,更不去追悔自己的决定。大约对一个失去够多的人来说,追悔是一件没有任何价值的事情。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能代替铸剑山庄。”苏晋之说道。
“什么地方?”
“蓬莱剑冢。”
剑冢据传为铸剑山庄先人所建,其间机关密布,极为险峻,世上极少有人能活着进出。蒋岱当年虽然找到了剑冢,却不得其门而入,后来又被慕容荻迷晕,被紧跟而来的应鹤行属下重伤,无缘进入其中。所以世上唯一真正完好活着到过剑冢的,也只有苏晋之与洛风磊二人而已。
傅卿云冷静下来:“可洛风磊已然去过剑冢。”
“单凭他一人,绝不能够独闯。”苏晋之说得自信。
傅卿云明白了:“哦?当年的机关是你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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